老穆大名叫穆合塔尔·吐逊,维吾尔语为接班人的意思,是我在新疆巴楚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2010年10月13日,我与上海援疆干部一行8人来到巴楚。行李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听见有人叫我:“老徐,有人找你!”
来人看起来有50多岁,大脑门、高鼻梁,大大的眼睛泛着蓝绿色的光,跟我平常见的人外貌不一样!后来我才得知,老穆刚40出头,比我还小几岁。
老穆是维吾尔族人,是我所挂职部门的副主任。我所在的部门,有12名工作人员,维吾尔族和汉族同志各占一半。
巴楚县域面积相当于3个多上海市或35个多松江区,而人口只有32万。最远的阿瓦提镇,离巴楚县城有136公里,比从松江到杭州近不了多少。老穆带我下乡,下乡很不容易,到一个边远乡镇开车来回要3个多小时、200多公里,更不要说还要下到交通不便的村子里去调研。在下乡工作中,老穆教会了我最基本的维吾尔语;让我了解了待人接物的民族礼仪;带我游览了巴楚的曲尔盖胡杨岛,见识了千年胡杨王。特别是使我尽快地了解和掌握了当地棉花、小麦等农作物的生产方式,认识了杏、桃和枣等果树。
工作中的老穆特别严肃认真。有一次,为了查处违法开荒的人员,老穆和我在乡间小道上转了3个多小时,终于在一处十分隐蔽的沙漠背后的红柳树林中,发现了一台推土机,正在推倒红柳开垦土地。老穆用我听不懂的维吾尔语对这些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生活中的老穆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天文地理、天南地北、网络用语,都能聊上几句。也难怪,老穆年轻时,在中央民族大学读过几年书,说的一口比我(们)还标准的普通话。老穆去过广州、上海等地。他对上海的印象是“太热了,受不了”,而对我的家乡松江,他会瞪着一双大眼,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说:“松江像花园一样,太漂亮了。”
平时聊得最多的,自然是他的一双宝贝女儿。说到他的女儿,老穆一脸的幸福。老穆的大女儿在乌鲁木齐读大学,小女儿在广州念高中。两个女儿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他告诉我,他的两个女儿会说3门语言:维吾尔语、汉语和英语。“可是么”,他最后总会说,“两个丫头,汉语和英语说得很流利,维吾尔语只会说,不会写了!”说着,他会从口袋里拿出小女儿在广州与“小蛮腰”(新广州电视塔)合影的照片让我看。
老穆也是个十分顾家的人。维吾尔族男人一般不做家务,但老穆除外,他做的手抓饭特别好吃!
古尔邦节是维吾尔族等民族的重大节日,相当于汉族的春节,要放假3天。2010年11月17日正值古尔邦节,我与一个办公室的其他汉族同志一起去他家拜年。脱鞋进门,走在绣有艳丽图案的羊毛地毯上,只见桌子上早已堆满馕、巴旦木、红枣等各种有民族特色的好吃的食物。见我们来,老穆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给我们看座,亲自端上水壶,让我们洗了“三道手”(冲洗3次手),然后招呼他那在厨房忙乎的漂亮的波顿(妻子之意)上菜。先上的是烤羊肉、烤鱼,还有烤鸡,然后是热气腾腾的水煮羊肉,还有自做的馄饨等点心。维吾尔族同胞生性豪放,是个无酒不欢的民族,在古尔邦节这样重大的节日,自然少不了酒。饭饱之后,老穆开始为我们斟酒。盛酒的是个50克(当地喝酒以克为量)容量的玻璃杯,满上,端起来,主客一起说“好息”,一干而尽,这样要连干三杯。我不胜酒力,后两杯,老穆帮我,给我这个怕老婆的上海人(当地人,不论汉族还是维吾尔族人都认为,怕老婆是我们这些上海人的第一个标签)只斟了八分满,还直夸我这个来巴楚援疆的上海人,给他“长面子”,“够朋友!”
2010年隆冬的一天早上,闻悉老穆70多岁的父亲故逝,我与办公室的同志一起上门慰问。头上戴着用白布围起来的帽子,腰上扎着白布,老穆满脸憔悴,看起来一下子老了许多。说起父亲的故世,老穆一脸凝重,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来新疆半年多来,家人经常来电询问当地的治安情况,叮嘱我要注意安全。我告诉他们,我在巴楚很安全!有时我想,民族间就应该相互理解、互相融合、和睦相处,在新疆这块美丽、丰饶而又神奇的土地上生儿育女,共同发展,建设美好家园,就如我和老穆结下的深厚友谊一样。
后来,县上干部大调动,老穆被提拔到县上的一个农口单位当支部书记去了,之后我就很少再见到他了。
老穆,我很想念你这个维吾尔族朋友!
(本文发表于2011年10月27日《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