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贤替她搭上了被子,静静的在床前站了片刻,转身出了房门,叫来了紫竹。
“楼主刚沐浴过,你帮楼主褪去外袍,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他如是吩咐道,接着便飞身离去,不知是打算去到哪里。
紫竹怔怔地站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欲往里屋去为她的主子宽衣。然而,一个身影却跟着她进入了房内,使得她大为恼火。
“我警告你: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要胡闹!”紫竹压低了声音,根本没有心思再展露一个笑容给上官星辰。
让紫竹没想到的是,上官星辰也很沉静,完全不复往日的活蹦乱跳:“我只是想看看她,不胡闹,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看看她就好。”
紫竹再次怔然,不一会儿就忍不住流泪了:小姐啊小姐,你看多少人为了你而难过,你为什么不能振作起来呢?天无绝人之路,就算鹤儿死了,鹤涎香也未必没有解药啊……
不一会儿,上官星辰站在了屏风后,而紫竹则轻手轻脚的替凌婉容宽衣。
直到凌婉容身着里衣,沉沉的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紫竹才转身走到屏风处,对上官星辰打了个手势。
上官星辰点点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默默地走到床前,缓缓在床沿坐了下来。而紫竹,也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凌婉容,心里胡乱地想着一些事情。
上官星辰看着那张沉静的睡颜,心里既酸又涩。
从小到大,除了皇兄之外没人能震得住顽劣的他。而皇兄一向疼他,除非他做得过火了,才会出声训斥他。唯有这凌婉容,她随便一个动作,就能使他感觉到挫败。她的聪明她的狡黠她的温柔,让他找到了温暖的感觉——像是缺失的母爱,又像是红颜知己的体贴。
无数次说过要报复她,可他每一次都被她整得服服帖帖,却又无法讨厌她一丝一毫。反倒是……越来越喜欢她,越来越信赖她。
所以,母妃的事情他才会想到她,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凌婉容,你还没有帮我调查到母妃的死因呢,你怎么能死呢?上官星辰弯了弯唇,可爱的娃娃脸在月光下竟显得格外迷人。
他不会放弃的,他才不信这个世上,只有药无痕才能制出鹤涎香的解药!既然鹤涎香是那陈聪下的,那么陈聪背后的主子,一定有办法制出解药。待金川之行后,他会找到陈聪背后的主子,逼其交出解药!
“上官……”睡梦中的凌婉容,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似含着悲痛,又似有着浓浓的歉意。
见床上女子睡得极不安稳,上官星辰伸手钻入被窝下,仅仅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我在这里。”
紫竹正待低斥,却见那紧蹙的秀眉松了开来,并且唇角有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只好忍耐下来,狠狠瞪了上官星辰一眼,不说什么了。
这一夜,上官星辰和紫竹都陪着凌婉容,整夜不曾合眼。
日上三竿之后,德寿宫里才忙碌了起来。
皇帝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朝臣们有事都是找太后商议,而昨日太后一收到消息,说是皇帝已经回到京城,于是立刻就放手不管朝政了。
因此,太后睡了个好觉,日上三竿才起床。
“桂嬷嬷,今日ni怎么特别沉默?”太后总算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了,于是便问了正替她梳头的桂嬷嬷。
桂嬷嬷一窒,半晌才欲言又止地道:“娘娘,奴婢……奴婢……”
见铜镜中,桂嬷嬷一脸担忧的神色,太后不由得笑了:“哀家不过就是睡过头了,难道你以为哀家醒不过来了?”
“娘娘正值壮年,身子骨硬朗的很,奴婢哪儿能有此担忧?奴婢只是……只是……”桂嬷嬷想了又想,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告诉太后,话到嘴边便又卡壳了。
皇上可是说了,谁敢在太后面前乱嚼舌根子的,下场就和那钱公公一样。所以,就连她这个宫里头的老人,也没敢惊醒太后,禀明太后这件事。
“你今天可真是……”太后皱了皱眉,突然想起钱公公的事,于是转移了话题道:“对了,那钱公公昨日被哀家小惩大诫了的,今日可还跪在德寿宫外头?”
其实,太后下旨赐婚,也是一片好意。
凌婉容没将太后这个人看错,太后的确辜负不了凌婉容所赠的那首诗,德才兼备,心胸宽广。虽然太后对凌婉容为妃一事存在着极大的抵触,那也是出于对大安朝江山的考虑,也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更是出于她身为大安朝太后的职责所在。
不过,在太后得知凌婉容即将魂归西去的时候,太后的心里也泛起了疼惜。太后辗转反侧好几日,终于做出了这个让她十分抵触的决定。既然凌婉容命不久矣,她何妨让凌婉容临死前拥有一段幸福时光?
所以,太后下旨赐婚,但她没想到凌婉容拒绝的彻彻底底,而钱公公又仗势欺人惹得双方大动干戈。
最不识时务的,便是那钱公公了。他从容贤楼灰头土脸的回来,竟然还敢在太后面前进馋,数落凌婉容的不是。太后自当是十分恼火,便打了钱公公十板子、并罚他在德寿宫门前跪着,小惩大诫。
“钱公公……”桂嬷嬷刚替太后梳完头,听得这问话,放木梳的手便一颤。她心中犹豫地想着:这次可是太后问到的,她若禀明——不算是违背了皇上的旨意吧?
“桂嬷嬷,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太后一脸诧异,转头看向了桂嬷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敢对哀家说?”
桂嬷嬷顿时跪了下来,老脸皱成了一团,低声道:“启禀娘娘,昨晚皇上回宫后,已经将钱公公给赐死了。”
当然,桂嬷嬷只是轻描淡写的这么说了一下,事实上是上官谦面色冷峻的回到皇宫,点名让大内侍卫抓钱公公入狱。而钱公公当时正跪在德寿宫门口,大内侍卫都有所犹豫,毕竟钱公公是伺候太后多年的老人了,抓了钱公公就是跟太后过不去。
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上官谦出掌震断了两名大内侍卫的心脉,冷如修罗的问众人——还有谁敢抗旨的?
这是上官谦第一次在人前发怒,也是第一次在臣子面前出手杀人。当时所有人就惊呆了,随后大内侍卫不敢再迟疑,前往德寿宫便抓了钱公公到天牢。
就在昨夜,上官谦一道密令,钱公公便死在了天牢之中。
“什么?!!”太后闻言,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
“娘娘息怒,皇上大概是觉得钱公公仗势欺人,给皇室抹了黑,所以才……请娘娘息怒。”桂嬷嬷连忙磕头,分外担心这两母子为了一个太监而失和。
太后怒道:“皇帝如此作为,你们竟到现在才对哀家禀告!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
桂嬷嬷顿时低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太后要求他们眼中有太后,而皇上如今也不容旁人挑战皇权,他们真是左右为难啊……
太后见桂嬷嬷不说话,怒气稍稍平息之后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能够让桂嬷嬷如此三缄其口的,除了她那越来越放肆的皇儿,不会再有第二人。
“哀家这就去见皇帝,哀家倒要听听看,钱公公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罪过!”太后脚步刚迈,立刻就对欲起身的桂嬷嬷喝道:“你不必跟哀家前去了,哀家暂时用不着你!”
说完,太后愠怒的离开了德寿宫,随便唤了名宫女随行,往皇帝寝殿去了。
桂嬷嬷抬头,眼里浮现了一抹担忧:皇上已经长大了,娘娘何必如此执着呢?其实那凌婉容……未必有娘娘以为的那般野心勃勃吧?
偌大的宫殿内,一抹孤单寂寞的身影,稳稳坐于宝座之上。
上官谦并没有批阅奏折处理政务,他只是在想金戟的汇报——那只雄鹤的尸体,不见了。
事情做的很利索,连金戟也没找出半点蛛丝马迹来。他和容儿到达药王谷的时候,雄鹤虽然浑身是毒,但绝对没有濒临死亡的征兆。以他和容儿的敏锐,如果雄鹤在那时中了毒,他和容儿都应该能够觉察出来。
但他能够确定的是——在药王谷的那八日里,确确实实没有一个人接近过小木屋。他的内力深厚,方圆百里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不可能判断有误。
那么,歹人到底是在何时给雄鹤下毒的?
除了他和容儿,没有人可以在这八日里接近雄鹤了……
突然,金戟的话再一次响在他耳边:“主子,有没有可能,是凌婉容自己下的毒?”
虽然他当时就出掌将金戟震退数丈,但现在一想,这怀疑却越来越浓了。
“不会的,容儿不是这种人。”猛然地,上官谦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替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辩解。
他还是比较相信,他的女人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在人前与他那般决裂。所以他一直在寝殿内等,他等着她来找他。因为怕她来找他而他不在,所以他派了金戟去药王谷调查,自己则一直呆在寝殿内,哪儿也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