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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于是,他的国降临

“下面播报一则新闻。”

二爷深陷在沙发里,平日里的裘皮已经换成了丝绸的睡衣,手里端着一杯洋酒,直勾勾的目视前方。棕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缸里来回摇晃,里面的冰块碰到杯壁发出叮咚的清脆响声,电视下的壁炉内安静的燃烧着木炭,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安静与声响这一刻与在窗外不断敲打的风雨声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窗之隔,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二爷探身放下酒杯,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到了最大,电视中女新闻员播报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屋子里。

“弱冷空气带来大风,今天(4月13日)下午15时22分,LH市气象台发布今年首次大风黄色预警信号,大风7-8级。”

”今天(13日)下午16时43分,位于钟国LH市以东大约500公里的西泰平洋海面上产生台风“波塞冬”。预计“波塞冬”将以每小时30公里左右的速度向偏西转西偏南方向移动,强度逐渐增加,最强可达强台风级或超强台风级。预计未来2天内,“波塞冬”会对我国沿海城市造成一定影响。”

“台风“波塞冬”产生原因尚未查明,专家称会尽快查明这次不明台风产生原因。”

“下面请观看现场拍摄的一段视频。”

二爷翘起二郎腿,神色凝重的点起一支雪茄,手指夹着放在嘴边却一直没有动,灰色的烟蒂越积越多。燃烧的雪茄头发出点点红光,从中慢慢的升起一缕烟雾,然后渐渐扩散,像是迷失森林里渐起的迷雾,环绕在他的前面。

二爷的目光还是直勾勾的盯着电视,眼神深邃,倒映着波涛与风雨,好像透过迷雾,穿过屏幕看到了显示器的另一边,看到了那汹涌海面的飘摇前行的红色快艇,看到那孩子飘摇未知命运。他好像听到了雷雨声回响在耳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轰隆!

天空电闪雷鸣,云层还在不断聚集翻腾,就像雷神喜怒无常的脸,巨大的闪电不断从云层深处而降打在海面上,伴随着瓢泼而下的冰冷雨水,漆黑的海水起伏不定,一会深陷如同坠入深渊,一会又高高拔起,如同一头独角黑鲸从海面下一跃而起。溅起的水花拍打在飘摇的快艇上,船上的两人早已浑身湿透了。

又是一个大浪,红色的快艇在这无垠黑暗一片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渺小。只见它左摆右摆,好像一个浪就能把它打翻,但它始终保持前进,船后螺旋桨打出的白色水花越来越大。

李凡现在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让他睁不开眼睛,长时间的湿冷让他感觉身体僵僵的,被绑的有些淤血胳膊现在终于显出了后遗症,然而这些在李凡看来都是小事情。

几分钟之前,

汹涌的海面起起伏伏,不断有浪打进船里,从刚才开始,李凡的任务就变成了拿桶舀水,要不还没被海浪打翻,自己就要沉了,眼看着前方奔腾过来,逐渐涨起的海浪,李凡惊异看了看船长,他发现他们的船向并没改变,而是直奔着大浪而去,这男的是不是不刚才的雷震晕了。

“喂,莫。”

“唔。”

一口大浪打进李凡的嘴里,李凡刚想说话,涩苦的海水就咽进了肚,顿时酸的咸的苦的辣的,一股脑全用上了他的嗓子眼,他赶紧趴在船沿上干呕起来,虽然肚子里空空的,但李凡感觉要把自己的胃都要吐出来了,他虚弱的摊在座上。泪水从李凡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的眼圈变得红红的,不是因为想家了,而是这海水实在太哔哔的难喝了。

“喂。”他继续大喊道,即使这样,他的声音还是被掩盖了七七八八。

“调头!调头!”李凡使劲拽了拽尼莫,向后指去。

尼莫没有理会他,反而向后一推摇杆,快艇陡然一加速,乘上了海浪,逆浪而行。

“你疯啦?!”

“调头!”

“调头!”

“安静点!”尼莫突然喝道,奇怪的是,即使在这样嘈杂的风雨里,低沉的话语像是直达李凡的脑海里,非常的清晰。“如果你不想死,就听我的。我们必须踏浪而行,在它势成之前越过去!”

李凡现在正靠在湿滑的座椅上,双手紧紧抓住船沿,眼睛瞪的大大的,他真后悔听了尼莫的,他现在的心情简直哔狗。风和雨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忽然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挡了他一下跟着风雨一起呼啸而过了。

李凡刚回头看就把头转了回来,他的心跳得飞快,他更加紧紧抓住船沿的铁杆,他们的船已经接近七十度了,刚才飞出去的,除了好像是他脱下的鞋,还有叮叮咚咚滚下去的油桶。

“我,我真是后悔听了你的!”

船越开越快,越开越陡,从远处看好像要一鼓作气,直冲云霄。

“坐稳了!”尼莫突然大喊一声。

李凡只感觉蹭的一下,船渐渐慢了下来,他们成功了?李凡现在的心脏还咚咚的跳的不停,惊魂未定,他深深呼吸一口,惊奇地看着尼莫大叔,在他觉得他的人生就要结束的时候,他们竟然闯过了鬼门关,多亏了这个绑匪?!命运这东西真是难以捉摸啊,李凡摇了摇头。

李凡用双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这样的经历恐怕下半辈子,下下半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吧,当然,是等我回家后。

不知为何,李凡突然想起了曾贤的脸,那贱贱的笑容立刻浮现在他的眼前,哼,回去就跟那个闲人板板说,看他还怎么炫耀。

等我回到那青草绿茵,回到那平凡温馨,回到那个座位,到时候就跟他说:“坎坷这东西,当它将临到你身上的时候,不要害怕,不要畏缩,那都是洒洒水,莫问题勒,跟哥学,啊~”让后在他崇拜的目光中,金光加持之下,潇洒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凡轻声笑了起来,劫后余生的人,总会习惯性的想要松口气,总会胡思乱想,就像现在的他。

李凡已经想好了,他要慢慢转过头,面带笑容,他要冲着那片汹涌的波涛大喊:“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于是他面带笑容转过头,大喊:“来吧!让。。”

“让.”

李凡的声音像撒了气的气球,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极目远眺,似乎要看清出什么,笑容在他的脸上凝固了。

“我靠!!我@#$%”

李凡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用力推了推尼莫,心里已经欲哭无泪。

尼莫其实也心有余悸,毕竟那样的险境,就是他从前盗窃,绑架,走私的时候都没有遇见过。放松的心情,让他再也站不住,两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如天使般降临。

“爸爸,陪我玩。”

“爸爸,我想要那个玩具。”

“爸爸,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不理宝宝了?”

“爸爸,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在呆在这里了。。”

“爸爸.。。”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开始走上这条道路,逐渐的麻木?尼莫心里回想着。

哦,对了。

自从五岁的女儿换上了白血病,妻子跟他离婚开始,倾家荡产给女儿治病的他,走投无路之下,急需钱治病,于是干上了这行,而从那以后,平凡的生活离他渐行渐远,幸福的生活也与他无缘了,他只顾着赚钱想要把女儿治好,他只顾着往前走,他出卖了良知,出卖了灵魂;牺牲了青春,牺牲了和女儿的时光。而这一切,都只为了能让女儿能拥有一个未来,为此哪怕毁灭世界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只要她的女儿能活着。

尼莫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无奈的笑了笑,他现在只想着能够回去,只想着见到她的女儿,至于这个任务.。算了,反正钱也赚够了,自己牺牲了这么多时间,现在总该开始幸福的时光了。

“大叔!”

声音闯进了尼莫的脑袋,他感觉自己被用力推了推,打断了他的遐想。

“干什么,小子?”他有些不高兴,好不容易想放过你,真是没有眼力见。

“你,你回头看。”李凡说话的声音颤微微。

尼莫感到了不详,他回头望去。

“哦,我的上帝!”

只见海平线附近,一道龙卷风向他们迅速逼近,远处的云层不断被搅动,暗雷滚动,海水以及周围的一切都被卷入到了其中,如同黑洞一般,当真是龙卷鱼虾并雨落。

尼莫二话不说推下拉杆,螺旋桨骤然加速,快艇蹭的一下飞了出去,破浪前行。他不相信命运之神要如此的致他于死地,他还没体会到平常而幸福的生活呢,开玩笑,怎么能死!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龙卷风离他越来越近,似乎连快艇也变的慢了起来。

“吗,的”

尼莫平明的踩着油门,不时回头,他使劲拍着方向盘,推着杆,放出铛铛的响声,似乎这样做,船就会变得快一点。

龙卷风离他们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这一刻,时间仿佛缓慢了下来。

李凡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兽般的龙卷风想到,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大自然在展示她的另一面的时候总是无情残酷的,虽然他心有不甘,但他觉得是时候认输了。

在这之前,虽然一路危险坎坷,但他觉得总有回旋的余地,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眼在一直注视着他们,他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那双眼睛现在透露出的一定是戏谑和嘲讽。戏谑他们的自不量力,嘲讽如蚂蚁般的他们。看他们如何挣扎,如何求生。无聊之后,再一把碾死。

李凡回头看了看尼莫大叔,他的奋力,他的叫骂,好像都变慢了,好像都变成了一部无声电影,而李凡则变成台下矗立的一名观众,平静而淡定。

这一刻,

他好像看见了老管家,他的胡子头发白白的,像极了肯德鸡老爷爷,他一如既往的微笑谦绅,伸出手来,似乎是在请他下来。

他又好像看见了二爹,二爹好高,身上毛茸茸的,他嚣张大笑着伸出双手,他身上一定很热,不过真有他的风格。

他还看见了曾贤,阳光下的他,笑的很暖很帅气,清风吹在他脸部细细的绒毛上,他伸出手奋力的摇摆,嘴里大喊,在喊什么?

他看见了一道白光,他眯起眼,耀眼的白色里有一个身影,影影绰绰,那个身影宽宽的,让人很有安全感,他伸出手去,那剪影又渐渐消失。

嗡!

他感到一阵耳鸣,好像来到了真空之中,他闭着眼,感觉这一刻他的精神剥离了他的肉体,像是变成了一股纯粹的能亮,重回到母亲的子宫中,非常的温暖,非常的放松,终于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他,他想到。

他自由了!

他想呐喊,欢呼,

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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