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擦黑的时候，肖青山总算走到了柳河湾。他挑着担子从村口的白石桥上穿过，村子里的人家门前已经扫出了一条相连的小路，街巷里静悄悄的，有那吃饭早的人家，已经在自家院子里燃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空气中久久地回荡，越发衬托出那过节的喜庆气氛来。菩萨庙前的空地上，小孩子们在追逐着嬉戏玩闹，临近过年的这段日子是孩子们最幸福的时光了。肖青山晃悠着担子，嘴里念叨着“借过——借过——”从孩子们的中间穿过去，却在不经意间脚下发出一声鞭炮的脆响，吓得他腿脚一哆嗦，那群小孩子便哈哈笑着跑开了。原来是一个调皮的小男孩故意将一颗点燃的鞭炮仍在了他的脚下。肖青山停下身子，一跺脚，瞪着那个小男孩，吓唬说：“三小，你又费力哩，看我不告诉永恩，非叫他打你不可！”永恩就是那个小男孩的父亲。那小男孩却毫无惧色，仍旧嬉皮笑脸地说：“你吓唬谁哩，我才不怕哩！”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鞭炮，对着手里的烟头点燃了，向肖青山的脚下扔去。肖青山一面躲闪着那哧哧带响的鞭炮，一面笑着快步走开了。过了菩萨庙，大老远就看见二栓蹲在自家门前，端着饭碗吃饭了，远远的看见肖青山过来，二栓便打趣说：“青山哥这时候才回来，挣钱有个够没有！”肖青山讪笑着，和二栓打了个招呼，仍旧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家赶。刚走到自家胡同口外的禾场里，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子蹲在胡同口的石碾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在朝官路上眺望，那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难过，显然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很久了，听见别人家院子里燃起的鞭炮声，他们更加地着急了。
肖青山看见自己的两个孩子，眼眶一热，激动地喊了一嗓子：“肖平——肖娃——”那两个小孩子听见了父亲的叫声，起初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今天后晌他们很早就出来迎接父亲了，母亲告诉他们，父亲今天是一定会赶回来的，还会给他们捎带很多好吃的。于是，他们就蹲在胡同口的石碾子上等父亲，根生铁锁等小伙伴来找他们去玩，他们也不去，他们还炫耀说，他们的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柳河镇也去过，今天就要回来了。小伙伴们都很羡慕他们有一个去过远方的父亲。然而，等了一个下午，也没有迎到父亲，为此小哥俩还跑到村口石桥上迎了好几趟。最后，小伙伴们听见自己父母的呼唤声，都纷纷回家吃夜饭去了，只剩下小哥俩还在那里等着。弟弟肖娃，冻得流着清水鼻涕，一哇声大哭起来。哥哥肖平，也撇着嘴，欲哭不哭的样子，冲弟弟嚷道：“你哭什么，你哭什么，别哭了，你先回家去吧！”自己却也哭起来。然而，小哥俩谁也没有回家去，还在那里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