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
第二天上午,房华开车来到威海,先找到那家要仪器的学校,楼上楼下一阵进出各部门,总算是找齐了需要签字的大小领导,在他那期待的目光中签上了字,时间已是十一点了。他飞快地赶到财务处,那个女会计和蔼地说:“都快下班了,下午吧?”
“你们几点下班?”
“十一点半。”
女会计那笑容特别可亲,他想反正字已签了,钱是跑不了了,下午就下午吧,不能耽误人家回家。女人要回去做饭的,说不定还得接小孩!等吧。
下午,房华再次到财务处,那女会计说:“你来晚了,钱刚被别人提走了…明天吧,明天钱就到位了。”
想想自己也有资金不到位的时候他心又软下来。天已晚了,找个地方住下,马上打电话给他的同学,找他们聚一聚。
他的同学曾德涛接起电话就听出了是他的声音,叫声“老弟”,说“想死我了,怎么才来?一一你等我叫郭庆江和江志诚他们…今儿好好乐一乐!”
他们都是上大学时最要好的几个同学,一个宿舍,那时流行拜把子,他们也拜成了干兄弟。曾德涛最大,房华排行老二,郭庆江和江志诚是老三老四。曾德涛倒是经常到青岛玩的,多次邀请他来威海,房华总答应着就是没来,一是没空,忙,这是真的;二是经历了婚变,见了面少不得要唠起这事,他没法说,别扭着呢!这笔生意也是曾德涛给联系的,他信得过老同学,也借次机会来玩玩。
一会他们来了,动用了各自的交通工具,曾德涛是某局的局长公家车把他送来开走了,郭庆江是公司的老板开着自家车来的,江志诚是教师也买了个二手车开来了。
“二哥!”郭庆江和江志诚老远就叫。
“大哥,三弟,四弟一一”
兄弟几个在饭店的门口一见面,一阵的咋呼拥抱在一起。互相瞅着脸上的皱纹说:“老了人啦!”感叹一阵。又笑:“孩子们都上高中了,快大学生了一一能不老吗?”
“夫人和孩子们呢?”房华说,眼瞅着他们的身后找。
“今天谁也不带就我们兄弟四个…这样痛快!”他们说。
进了包间,各自就座,汇报自家情况,工作生活。在他们的谈话声中服务小姐适时地上菜,斟酒。
“喝!”为家成业就干杯!第一杯酒痛快地下肚,这肚里热乎乎的,话题也就多了。
郭庆江说:“那时上学可真苦…”
“是啊,一个月三十斤的饭票总不够吃。”
“嗳!说到这吃饭我们得感谢房华啊!要不是徐春艳把节余的饭票给他,哥几个早饿死啦。”曾德涛夸张地说。
“对,干一杯,感谢房华和徐春艳的爱情…”
“早就成过去时了,别提了,喝酒是真的。”
房华举杯和他们喝了个见底。这是他的心里话,他在林家庄的时候心中就没了徐春艳的影子,只剩下同学情意和祝福了。
两杯酒下肚脸上有了红色,再加上此时的天气总归有点热的,开着空调头上也冒汗,挽起了袖子喝,郭庆江还敞开了衬衣的扣子。
江志诚说:“我们那时多好啊…一一一个字纯!”
“纯?你那也叫纯!”曾德涛摸了一下他的头说:“班里的美女们你那个没给她们写过信,送过诗?还数你小呢!”
“嘻嘻。”
提起志诚的傻样大家取笑一阵。
“嘿嘿,我也比你净做糟蹋老百姓的事强。”江志诚说。
“不也有你的份嘛!”
他们说的是夜晚几个同学去偷农户家鸡的事。那时上大学,正是年轻长身体的时候,男同学总是饭票接济不上。恋爱中的,有女老乡的都靠她们接济,没有这些优势的就只有饿的份了。学院的高墙外是村庄,那里有许多可吃东西。
夜里,小伙子们饿得头晕眼花,睡不着。曾德涛听见房华梦中咂嘴的声音,像是吃什么好东西一样惬意。曾德涛受不了了,他一脚朝床头踹去,说:“别吃了!”
全宿舍的人醒了,拉亮了灯。
“啊呀,怎么回事?”房华迷瞪着眼问。他正做着美梦呢,在梦中,他看见大片的地地瓜,地瓜那诱人的香味从泥土中冒出来。他和小妹拿来镢头,撕掉秧,刨出肉红的地瓜回家,母亲用水煮出来盛在碗里端在桌上…
“你就不能等我吃了再踹!”房华说,想着那诱人的地瓜肚子更饿,真想哭。“在梦里吃都不让。”
“走,出去溜达会。”曾德涛说。一个眼神四个哥们立即理会,穿衣出门,翻越高墙出了学校。站在夜色中,心立马野了,仿佛这黑夜是他们的天地似的,任他们所为。
到农家的菜园子里,摸到几根黄瓜,解了馋,肚子圆了。
郭庆江说:“有点肉吃就更好啦!最好是小鸡。”他听见农家鸡叫的声音,特别地诱人动听。他们就商量偷鸡烧了吃。
夜黑人胆大,房华负责放哨,郭庆江侦察,曾德涛和江志诚前去偷鸡。农家的小院落不过是半人高墙,他们一跃就进去了,郭庆江还为防意外,在人家的房门锁鼻上别上了小指粗的小木棍。农户的家鸡窝就在院里,用块土灰瓦片挡窝口,曾德涛伸进手去,摸出一只毛乎乎的东西就跑,后面几个也没命地跟着跑,就像真贼似的没命。
“好险,那家的灯都亮了…”房华喘息未定地说。
跑出了二三里路,他们停下喘气,这才发现手里哪有什么鸡呀,不过是一张兔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