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贱妹和儿子一起去乡上赶集。
同到乡上赶集的柴头岭村人是挺多的,其中杜良锋、杜淑青、许玉梅等不是挑着担就是挎着篮。
许玉梅因为跟贱妹不住一个巷,又不是同族同宗的人,因此平时极少打交道。
但此时她看见了卢安远,却立刻显得很亲热地凑近来说:
“呵,安远,你长得真俊气。长得真俊气呵。”
“不俊气,不俊气,我长得不俊气。”
卢安远有些不好意思地忙说。
“你今年有二十五六岁了吧?”
许玉梅上下打量着他问。
“是,二十六岁了。”
卢安远照实回答。
“玉梅你是不是要给安远介绍对象啊?如果介绍,可要介绍一个好一点儿的给他啊。”
杜淑青显得很感兴趣地也凑近来问。
“她们许屋村象我们柴头岭村一样大,倒是有很多妹子哩。如果给安远介绍一个,准会很俊气的。”
杜良锋也插进话儿来说。
“我正是要给安远介绍一个哩,只是不知道安远中意不中意。”
许玉梅说。
“只要你介绍给他,他哪有不中意的。”
贱妹笑着道。
“如果安远真中意,那到乡上我就让他们见个面。”
许玉梅又说。
“你要介绍给安远的妹子今日也去了乡上啊?”
贱妹有些惊奇。
“她早几日就说去的。”
许玉梅说。
“原来你早有预谋啊?”
杜良锋笑起来。
“我看她是早算好了安远今日要去乡上赶集的了,不然哪会这么巧呢。”
杜淑青也笑。
“我可没算。我哪敢乱算啊?讲老实话儿,我家那个妹子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这两年都在找对象哩。现在我既然在这儿看见了安远,我就给她问问。行就好,不行也算不得什么。”
许玉梅又说。
“原来这样。原来这样。”杜良锋点点头说,象是有些感叹地,“真是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啊,说不定他们这一见面就成了哩。”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杜淑青也说。
然而到了乡上,卢安远和许玉梅娘家的妹子见了面却一点儿也不喜欢对方,觉得她那相貌太不合他一向的求偶要求了,因此就没定下交往的口信。
随后贱妹买了一点儿女人用的卫生纸和卫生带,还有肥皂、盐、豆豉这些东西。
卢安远则买了点儿信纸、练习本等东西。
卢安远以前曾有过收到同学来信的情况,他自己也曾写过一点儿信寄出去。
贱妹不好奇。
不过最近安远写的信比以前明显地多了,收到的信也比以前明显地多了。
这叫贱妹原很平静的心灵之网、心灵之湖,也不能不给掠起一些轻微的颤动和吃惊的涟漪。
因贱妹没听儿子说起过李映香去了外省工作的事儿,她有时就不能不想:
儿子现在又交到了个什么朋友呢?那人是怎么样的?两人关系怎么这样亲密呢?
贱妹不问儿子,她怕儿子会不高兴。
儿子也不主动跟他说,贱妹也不会知道原因了(她不识字,就算有时别人把李映香的信交到她手中,她也看不懂)。
贱妹所能想到的是:
儿子最近有一次去县城他舅舅那儿住了几日,是不是月和介绍了个什么朋友给他呢?
贱妹一回来就先煮了午饭吃。
然后她用一把小铁壶吊在靠里墙的屋角里、只用几块石头砌成的落地火炉上面,用剩余的炭火烧。
她和儿子花了半个小时不到就把饭吃饱了,然后她去看小铁壶里的水,见落地火炉内,那炭火还旺着,小铁壶盖上正在冒着热气,而壶里的水则早已沸腾了。
卢安远拿一根小竹枝剔着牙齿,在堂间的一张桌前坐下,然后拿出他从乡里边买回的东西,看了一下就写起来。
门外不时有人走过,安远似乎怕给人看见他写的东西,走去把门掩上了。
见儿子这么紧张,贱妹也不好去妨碍他,就在火炉边坐了下来。
这时她脑子里想着自己不幸的人生,想着儿子自小是个没爸的人,由不得眼睛湿润了,有一滴泪还不自觉地滴了下来。
“安远,去打牌,去打牌。”
杜守才突然从外边推开门跑进来喊卢安远。
现在卢安远的心都在李映香和写信上,哪有心思去打牌呢?就一边赶快收起自己的信,一边说:
“我今日不去打了,你们打吧。”
“干啥不去打?良财和金宝叔他们都在等着你哩,你不去打我可没法向他们交代。”
“我不去,我真的不去。”
卢安远又说。
“不行。”杜守才说,伸手拉扯起他来:“快去,快去,怎么能不去呢。”
“我是不去。你莫拉我。拉我也没用。”
卢安远一副没点儿心思的样儿说。
“一定要去,不去我不放过你。”
杜守才强制性地说。
贱妹看向他们,有些看不过眼,便对儿子说:
“你还是去吧,安远。你平时都那么爱打牌,现在怎么不去打了呢?”
“我以前爱打,现在不爱打了。”
卢安远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