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杜仁昌每遇天气干旱的时候,都会频频地到田里去看水和田中的土变干的程度。
贱妹虽然没他那么关注,没他那么紧张,但因为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她也不能不时时地到田里去看一看。
这天队里没活干,贱妹只能借去还没禁砍的山中斩柴草的机会,一路沿着村里的田基走去。
此时在附近的田边或离田稍远的地方都有些村人在走动,不知他们的心思和她是不是一样。
贱妹一路走,一路眼睛都注意地看着田中和小沟里的水,见到处都干了或半干了,一些地方的田中都裂出了缝,刚好在裂缝处的稻谷便倾伏倒在地上,倒得早的就干黄了,倒得晚的则叶子还比较鲜绿。
见此情景她的心由不得有些焦虑不安。
唉,今年老天爷太不关照人啊,你越需要粮食,它越要旱到你粮食欠收,好象要叫你过不下去一样。
“假如再这样旱下去,那到过年也没有饭吃啊!”
贱妹在路上遇见钱金凤,对方先懊恼地跟她说。
钱金凤可能也是出来斩柴草的,肩上扛着扁担、棕绳,腰上插着柴刀。
“我就是怕啊。到时要没饭吃,借也没地方借,那可怎么办呵。”
贱妹应和着她的话儿说。
“你家还好些,才两口人吃饭,再难也好想办法。我家就糟糕了。”
钱金凤担忧地又说。
“两口人也难啊。安远已经到讨新妇的年纪了。没钱怎么讨得回来啊。”
“那倒也是。你家安远今年有二十五岁了吧?”
钱金凤望向她。
“就是这上下年纪。”
贱妹说。
“那真是没钱没粮不行啊。”
钱金凤道。
“怎么不是呢。”
贱妹叹着气道,然后走了过去。
因为跟钱金凤交谈了几句,那缺粮的阴影便更碾压着她的心,叫她的心中更生担忧了。
在山前贱妹又遇见了杜宗源,她随口跟他说了一句:
“宗源叔,河里没水,鱼虾可好抓呵。”
“好什么抓,水没有,能抓的人多得是,哪等得到我去抓呢。”
杜宗源说。
贱妹想想也是。
这一向由于干旱河水少,早些时候就有不少男人下河去抓鱼虾了。
到现在这种时候,水更干了,鱼虾没地方可躲,谁都差不多可以不费多少力气就抓到鱼虾了。
因此不论男女老少都争先恐后地一天到晚往河里跑,叫鱼虾抓得差不多了,想要再去抓,那就很难再抓到手了。
象杜宗源这样的老手,就算他手段再高明,那也没办法再抓到多少鱼虾。
贱妹走了过去。
她到了山中后,先找些柴枝来斩。
由于烧柴草的人家还多,可斩的柴草又有限,因此她走了很远路也才斩到一点儿。
“唉,这日子,现在真难过啊!真是难过啊!一天天叫人担忧害怕!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哩!”
她由不得愁闷地想。
尽管可斩的柴草少,她也尽力去找,找到一处相对还多些的,就丢下扁担、棕绳,弯下腰去斩起来。
正忙活着,忽然远处有个男人大声跟她打起招呼来:
“呵,是贱妹吗?你在斩柴草啊。”
这声音很熟悉,是平常常听到的。
她慢慢直起腰来,见是杜重生。
杜重生比贱妹大好几岁,早几年老婆病死后,儿女分家的分家,出嫁的出嫁,父母又不在了,他就独自一人守着一间屋子过活。
贱妹一见杜重生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不是那种什么特别的好感,而是想到两个孤男寡女呆在一处,在见不到别人的地方交谈的特殊感觉:叫人觉得太不自在、太那个了。
因此她说了一声:
“是。”
然后她就又弯下腰去斩柴草了。
“我看你的日子该比我过得还苦啊,你看你,脸晒得多黑,人也变得多瘦,要不注意,一定会病倒的。”
杜重生象无话找话儿似地说。
“这是没办法的呵,农村人,没得吃,自然是瘦的啦。”
贱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儿道。
“要是你碰到什么自己干不了的事儿,叫上我一声,我一定会去帮你干的。”
杜重生又说。
“不用了,我儿子年轻有力气,干得了。”
贱妹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