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柴头岭村在一入秋后,又连续干旱了两个多月,中间一点儿雨也没下,却又总是出太阳,虽然不是很猛烈,但也会叫晚稻受到很大影响。
这日杜玉蓉一回到家,父亲就叫她砍削门旁的一堆新砍回来的柴枝。
玉蓉已在公社上的中学读书了,各门科目都一向考得很理想,拿到很高分,很叫她满意,将来如果有得考,她应该可以考进很好的大学,因此她现在有些轻视这做粗活(连村里的钱新莲和杜文青两个给推荐出去读工农兵大学的大学生她也轻视哩)。
但她还没真的读上大学,而且现在读本学期的书家里也得勒紧裤带去供她,还有,现在都不象六十年代那样通过统一的考试录取大学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读完高中后有没可能再去考大学。因此她尽力压制自己心中的轻视,拿起柴刀来砍削柴枝。
当她把一根较粗的柴枝齐主枝贴皮处削断,先后落在地上的时候,有一根戮了一下她的脚。
她的脚略略有些疼痛的感觉,于是她吁了一口气,暗暗想:真倒霉啊,怎么我干这点儿事情也干不顺利呢?
姐姐玉梅从菜地摘了菜回来,在门旁放下后,就进了屋去。过了一会儿她再出来时,手上就拿了一个扁宽的筐,坐到门旁的大石头上折起菜来。
“姐,你不再读书真可惜。如果读,到时考上大学,进到大城市去做很好的工作,那就比现在有钱,比现在舒服多了。”
“我不是那个命,想不到。”玉梅冷淡地说。
“真是啊,我们家太穷了,不然让你继续读书,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的。”玉蓉又道。
在她们姐妹俩说话儿的时候,贱妹带上柴刀、扁担正准备出门去:因要给儿子准备婚礼的事儿,花销大些,她很怕到时分的粮食少——要是天气旱得太久,那么稻谷和其他粮食就都会减产。只要减点儿产就会分成少,减产多更要命。柴头岭大队以前不减产时都常会分不足他们吃饭的粮食,一减产就更糟糕了。
“妈,你现在要到哪儿去呢?斩柴草吗?”这个时候卢安远正坐在饭桌前写一篇日记。因为谈上了恋爱,他每隔三几天若不写上一篇日记就会觉得心痒痒的。
“我也没一定要斩柴草,现在到处都不准斩了,也不一定斩得到。先出去随便走走吧。”贱妹说。
“你到很远的地方么?”
“不远。”
“要多久回来?”
“不要很久。”
“那我如果写好了这篇日记你还没回来,我就先关上门出去买笔罗?”
“你今日要买笔?”
“是啊,已经快写完水,没笔用了。”
“好,那你关吧,没关系。”
“你带上了钥匙吗?”
“带上了。”
“好,到时我就关门了。”
“行。”
卢安远说完,就埋下头继续写他的日记了,而贱妹则慢步走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