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对得起她了么?
呵!那句“生而有鳞,一言九鼎”呢?
然而情话怎能当做誓言来听。他不是她梦里的天之骄子,不过是个色胆包天的呆子罢了。
助她回到漠北,就算对得起她了。这话有什么错?要说错,不过错在说这话的人,万万不该出自他的爱妻之口。
她算什么?一场萍水相逢的嬉闹,没有一丝情谊可言么?动心时,不管不顾,粘着缠着,看似将性命都豁了出去。到如今,瞻前顾后,偷着摸着,急着将她送归故里。
迫切的想要与他再见一面,只想问一句,当日深情可单单是一句儿戏?
伽罗换了装束,混在李祖娥的侍女中出了东苑,泪水只在眼中打转,不停的问自己,还要不要回漠北。一名怀着身孕的寡妇,注定会被父兄嫌弃,她拒不改嫁,无非坚守着自己曾经付出的真挚感情,走出东苑的一刻,她居然有些动摇,怀疑她一直固执坚守的东西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躲在李祖娥的房里,隔着槐黄纱帐望着榻上已经睡熟了的两个孩子,下意识地将手覆着小腹,怔了片刻,忽听身后有人掩蔽了房门。
转身间,李祖娥急步迎上前来,压低嗓音说道,“趁黑,快走吧。你有一身的好本事,出了东苑,甩掉了眼线,这相府的院墙挡不住你。”将提前预备好的弓矢盘缠交给对方,“出门之前给我一箭,明儿一早,我也好有个交代;往后再别回来了,天涯海角走得越远越好,别再惹他惦着你,”执起帕子拭去夺眶而出的眼泪,“你会害死他的。。。。。。”
伽罗背上箭囊,挽起弓,并未道谢,强忍着哽咽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走了。你闭上眼睛,我数三个数,这就动手了。”一边往外退一边数,“一,二,三——”托着长音,人已放下弓矢轻手轻脚地掩门而去。
高洋连日来噩梦连连,眼看着一枚羽箭刺入妻子的胸口,轰然坐起,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暗说服自己,梦都是反的,或是个吉兆,伽罗多半已经逃出了相府,星夜兼程地赶往驿站与商队汇合了。
虽然安排了兰改一路照应,还是忍不住担心会出岔子,说服自己再次躺了下来,心头却像蛊食虫咬的一般。小窗外斜月清照,压抑不住内心的伤感:连句道别的话儿都没说,此一去生死两茫茫。。。。。。
七日后,收到快马急报,伽罗公主趁夜逃离相府,李祖娥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段昭第一时间下令沿途哨卡严加盘查,务必在大世子返回晋阳之前将人拿下。
夜似玄纱再次笼罩了天际,小镇家家关门闭户,除了看更人懒散的吆喝只剩下萧然掠过耳畔的风声。
院内几声犬吠,暗巷口荡过纤秀的黑影,行事谨慎,远望着驿馆外随风摇曳的灯笼思量了片刻转身向暗巷内奔去。。。。。。
兰改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整日在庭院里转来转去。不日前奉大人之命来此驿馆迎候公主,谁曾想却先一步迎来了段昭的公文。小镇上贴满了拿人的告示,北去的商队亦受此牵连不得启程。唯恐那“行凶潜逃”的女主子会自投罗网,盘算着该如何将人送出去?
伽罗一个闪身躲进了高墙的影子里,微微扯下遮面的黑纱,靠着潮湿的墙壁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沿途的告示,却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祖娥身受重伤,而她这个“凶手”实在冤枉。
更不知他会怎么想,听说妻子身受重伤想必会怨恨她吧?或是早已盘算好就此做个了结,否则那李祖娥怎会口口声声叫她天涯海角走得越远越好,莫再惹他惦记。。。。。。
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这里,本该扬鞭打马直奔黄河而去。赶来这里并不为寻求什么商队的庇护,只是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见他最后一面。笃定他会来,说不出任何缘由,就是一厢情愿地觉得他会在这里等她。
像是有话要问他,又像是再看他一眼就够了。不是因为爱,亦不是因为留恋,是说不出口的委屈,隐隐的——
恨!
别傻了,怎么这么傻呢?
罢了罢了,见到了大骂他一通又有什么用呢?心一横,咬牙冲出了巷尾。
眼前火光呼啦一闪,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手持火把的官兵愕然一愣,厉声惊呼,“深夜出没,非奸即盗——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