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不过孔孝恩的挽留,宗政谨只得留宿孔府几日。待孔府大礼过后,才好返程归去。不过,宗政谨也觉得这样甚好,反正无事,孔孝恩空闲,还能与他对弈、茗茶、论剑,聊聊天下大势,岂不快哉。若幸运能得孔夫子教导几句学问,那就更好了。
这天,宗政谨正在后院与孔孝恩下棋,他们边下边聊,就聊到隔壁的云府,“你还记得我喜宴上云王带的那位小少年云晚书麽,这几日云王找我家爷爷,求他推荐个好的老师,说是远房独苗,要单独好生教导,今后好为门楣添光。你说反常不?”孔孝恩不经意地说。
“这事也正常,夫子桃李天下,门生遍地,寻个儒生当老师又有何难?”宗政谨手落黑子,不以为然。
“云家虽说重视教导子弟,但一远房小辈,至于让云王亲自来孔家求吗?”孔孝恩拿一枚白子围起黑子。
“恐怕这小辈也是云王亲近之人,甚的他心喜,才会如此。”宗政谨话中有话,但并不点破那小少年的身份。
“也是,你看那日宴会就带了他一人入席,应该是很重视。当时还诧异,现在回想起来,那小子长得和云家世子颇有几分相似,应该不是血缘太远的亲戚。”孔孝恩似乎找到问题所在。
“那孔夫子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宗政谨手起棋落,不经意给孔孝恩留个个漏洞。
“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我爷爷之前的门生,宋青平,为人正直忠厚,学富五车,现年30出头,可入仕一直不顺。爷爷想保举过去,说不定以后能得云王青眼,也算是殊途同归。”孔孝恩答道。
“这位宋夫子可要好好教,教不好,云王可是要会发怒的。”宗政谨调侃道。
“应该不至于,云王虽是老匹夫,可城府一向极深,整天声色不动,从不外人轻易动怒,唯一一次,好像是有人偷偷想溜进锦苑,被抓住打个半死。”孔孝恩的白子将宗政谨黑子逼到一处,似要围剿。
“还有这样的事情?这又是为何?”宗政谨明知故问。
“你不知,那云家满门男丁,就云王四十多时,得了个女儿,还是大夫人所生,大夫人前些年去世,云王本来与夫人情深义重,对这个小女儿可是如珠如宝。对外说是怕跟几个哥哥一起养,养成了假小子,就造了锦苑单独养着。可奇怪的是,却不让任何外人见她。我猜,云王手握重兵又据风城这样的重城,为天家忌讳,舍不得此女作为政治牺牲品,故让外人不得见。若是以后有赐婚、和亲,大可以派个替代品去。云家可是下的一手好棋。”孔孝恩恣意揣测道。
“那要果真如此,云王可真是老谋深算。不过你们两家世代交好,连你也没见过他家小女?”宗政谨似有些疲倦,眯起眼,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口茶。
“要说见,却也见过一面,我与云家四公子交好,他曾为贺他小妹十岁生辰画过一幅肖像,匆匆一瞥,却也惊鸿,刹那中浮现千种风情。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风姿,可见大了定能倾国倾城。就是不知今后何人有此福气娶她作妻啊?”孔孝恩无限感慨。
“看孔兄似有几分遗憾?”宗政谨调笑道。
“岂敢,岂敢,不过只是……不说也罢,那幅画像终究也没能存下来,据说云王看了,训斥四公子一顿,把画当面烧了。”孔孝恩看了看棋盘。“你这局可大势已去。”
“未必,这烧画可有说法?”宗政谨揉揉头,歪着头定睛棋盘。
“四公子倒是没说什么,只道是画得不好,他父王不喜,不过他后来央求我,不要把看到画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怕有祸事惹上身。”孔孝恩白子步步紧逼。
“看来,这风城城主还存着不少秘密呢。”宗政谨落下一颗白子,顿了一下,说,“你输了。”
孔孝恩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棋盘,叹气道,“你棋艺精进,不想这局也被你破了,走法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局实属侥幸,承让承让。”宗政谨谦虚说道。
孔孝恩拿起茶杯顿了顿,为难地说,“现在还有个棘手的事情,就是宋青平门下还有一关门弟子李彻,云王爷要求他把弟子送走,单独教导他家外甥,宋青平不肯。后云王在爷爷的劝说下,才松口说有几个弟子一起才好,说让招几个有资质好的学生。你看这一时半会去哪找,再说这学生都是自己上门找老师,岂有老师出门招学生之理?爷爷找我让我想想办法,要不然断送宋青平的机会就有点可惜。”
宗政谨转了转眼珠,想起那双比星光还要璀璨的灵动眸子。“家父,让我出门游历,长见识,最好能继续在孔夫子门下学习,但夫子这两年关门作学问,不问世事,恐怕……不知能否有幸拜入其他高人门下?”
“这有何难,宋青平学问不错,我推荐你过去,正好也解我困境。”孔孝恩欣喜拍拍宗政谨的肩膀。“我今天就去,正好这几日云王也催得紧,你们就一同学习,你在我家住下就好,不要见外。”
“甚好,多谢孔师兄了,只怕要叨扰到你府上。”宗政谨拱了拱手说。
“不会,不会,子玉,不必客气,你我两家世代交好,这点小事自是应该。”孔孝恩说着,起身就去书馆找宋青平,“要不,你也随同我过去见一见?”
“好。”说着宗政谨就招手换来岷岫一同前往。
到了书馆,孔孝恩跟宋青平聊了几句,就叫宗政谨进去见过先生,宋先生看此人气度不凡,又随口问了几句古经上的内容,宗政谨侃侃而答,宋先生觉得收下宗政谨是个不错的决定,亦可解当下之围,亦有不违背自己本心,立即答应。
“你后天早上备好书具和生活用品,到城外的呈檀苑,我们就在那边教学,也住在那边,这次还有你几位同门一起,到时候为师再作介绍。只是一条,此次同门身份皆为贵族,还望你们相互谦让,莫要生出隔阂。”宋青平一一交代道。
“谨遵夫子训示,学生宗政谨谢过夫子教导之恩。”宗政谨郑重地向宋夫子鞠了一躬。
“那你快回去准备吧。”宋夫子似有事,对他们不做多留。
宗政谨和孔孝恩拜别宋夫子,后驾车回到孔府。
晚上,微风过后,佳木繁阴。宗政谨坐在东苑客房的窗前,不经意的红霞映入眼帘。
初见回首皆明媚,晴光晚霞亦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