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接过夫子手上的书,念到,“常苦沙崩损药栏,也从江槛落风湍。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生理只凭黄阁老,衰颜欲付紫金丹。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间行路难。”
念完后,宋夫子满意的点了一下头,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古人作诗,是为了抒意,有些是感慨世事无常,有些是感慨当下艰难,不管是哪种都表现了他们当时的一种价值观,今天我们以诗论道,你们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不必拘谨。”
说完,宋夫子看了看李彻,李彻会意,便站了起来,“这首诗体现诗人对风风雨雨的社会现状的焦虑。其中‘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表达诗人对新松峻秀挺拔、不随时态而变的赞赏之意,更是表达了对恶竹随乱而生的憎恶之情。这两句有兼寓扶善疾恶意的见地。全诗表现了对世事的爱憎,情感格外鲜明。”
李彻就这样无比轻松的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赏,果然是有悟性的孩子,怪不得宋夫子一直看重于他。其实,这大概也是李彻之前长期跟着宋夫子的缘故,论诗不拘泥于本意,看得相对深远。
“嗯,说的不错,乱世之中,能洁身自好,能不随波逐流,能不同流合污,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品质。下一个谁来?”宋夫子点评几句恰到好处,众人十分得益。
“我来吧”,王轩泽大方站起来轻声说道,“全诗描写了诗人重返草堂的欢乐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情真意切,韵味圆满,辞采稳重匀称,诗句兴寄微婉。诗人的才干难以为朝廷所用,而各种小人当道,世事越发艰险,由此不禁感慨万分。有不屑同流合污的决心,也有历经艰难困苦后的坚毅。做人当如此,做一个正直有节操的人更当如此。”
“轩泽的角度不错,有一天你们会明白,做一个正直的人比做一个聪明人更难,聪明是一种天赋,正直却是一种选择。高风亮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做到的,一时可能可以,但是坚守一世,却是一件难事,特别是面对困境。为师希望你们以后能够不忘初心、不忘本心、不忘善心。”宋夫子分寸恰当说出自身的处世哲学,也给在座的众人无限的启发。
“下一个。”宋夫子忽然觉得这期学生都还不错,所说所想皆超出了他的预期。
百川十分骄傲有这么一个哥哥,便也站起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刚刚两位师兄皆说出自己对这首诗的看法,已经相当全面了,学生不才,不能悟到更高深的层面,但是学生想说一个观点,诗人对小人当道过于憎恶,但是采取消极不与之对抗的手法,这点上,弟子虽赞赏,但不赞成,诗人的才干不为朝廷所用,定是某些为人处世之道为朝廷不容,想要改变世风,不仅仅是写诗谏言,我觉得可能改变自己的处世方式,或许能够在朝廷中有大作为。”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仅仅是学生们震惊了,宋夫子也觉得深受启发,“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刚则易折,人太刚强有时候并非是件好事。所谓以柔克刚,亦是处世之道。走中庸的道路,不刚强不柔弱,不骄傲不谦卑,心中平静定可有所建树。”
想不到百川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小年纪,能有此番见解,实属难得,看来人真的不可貌相啊。晚晴默默的想着,大家都说的这么好,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的观点,瞬间觉得好为难,于是小脑袋耷拉了下来。
旁边的宗政谨却不这么看,听了轩泽和百川一番见解,顿时觉得,恐怕这两人也不是什么边城顺华县弟子,也是大家身份。不管了,此事后面再作计较。前面都说得这么好,自己也要争会点脸面才好。
不等夫子点名,宗政谨就站起来,“诗中爱憎鲜明,情感深厚,将欢欣和感慨融合在一起,将瞻望与回顾一同叙述,最后一句,‘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间行路难’,表达诗人对生存艰难的无限感慨。我在想,像诗人这样的读书人,都觉得走投无路,那那些平头小百姓呢,会不会更难,乱世之中,不能保障民生,不能体谅民生疾苦,这非明君所为,要有千秋基业,还是民生为本,民富则国强,民强则国盛。”
“说的太好了”,李彻不顾课堂规矩竟鼓起掌,众人也跟着鼓起掌。
“明君所为,就应民生为本。民富则国强,民强则国盛。这一句尤其好。为师惭愧,未能有如此境界。不错,真的不错。”夫子不吝赞赏之情,觉得收下宗政谨真是一大幸事。
“夫子谦虚,学生也只是胡诌。”宗政谨赶紧谦虚拜了拜。
“那晚书,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宋夫子忽然很期待,这个小小的少年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可是世事岂能皆如愿。
“学生,学生,未能悟出什么大道理,学生,就听听各位师兄的见解极好。”晚晴低着头,红着脸,吞吞吐吐说道。
“那就说说你对这诗的整体感观吧?”宋夫子顺势一问。
“只知诗人生活困苦,世道不易,未能有更多的感悟。”晚晴为难地看着宋夫子,又低下了头。
“那今天就到这吧,大家课后讨论总结一下,明天继续论诗。”宋夫子看着可怜巴巴的小人,也不好多加斥责,毕竟晚书年纪还小,资质也平平,若不是云王,他肯定不会收下他,就把他当旁听生吧,倒是在座另外几个确实是好苗子,让他惊喜无限,此番授业也不算太失败。
宋夫子起身就要离开,临走,将手中的诗集递给晚书,“晚书,你底子略薄,课后需要多加补习,这本诗集,你且拿去,好好品鉴,不懂的,要多向你几个师兄讨教。”
“学生,知道,定不负夫子期望。”晚晴双手接过诗集,有志气的说道。
待夫子走后,课堂氛围又开始活跃起来,“今天,你很有见解嘛,看不出来,这么文弱的你,还有这番君王见解。”百川佩服地说道。
“我是没有办法,谁叫你之前发挥得这么好,我都不能就诗论诗了。都是沾在后面发言的光。”宗政谨谦虚答道。
“那可不一定,小师弟,可是高山跳崖,一个深跳,空气都没起一丝波动啊。”百川戏谑道。
“对啊,小师弟为何不复述一下我们之前的观点呢,说不定说到最后,可以提升出自己的想法呢?”轩泽关爱的看着那个小小的可怜孩子,第一天夫子就不喜,恐之后……
“其实,我想……”晚书终于肯抬头说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