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不愧是伺候过老太太的,这手就是巧。哎,还真是我们家积来的德,才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嫂子。”
鸳鸯梳好的头发,又将盒子里一支蝴蝶簪子替她簪好,左右看了一回并道:“这下好,整个人更加清丽了。”
紫鹃拉着鸳鸯的手说:“嫂子为我这么打扮行不行?”
鸳鸯笑道:“有什么不行的。平时你太随意惯了好不容易出趟门,就光光鲜鲜的出去。”
收拾完毕以后总算是妥当了,紫鹃拿了药,等到来接她的人,告别了鸳鸯便就走了。鸳鸯向她告别,心里也在想不管她这个小姑子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就让她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生活也是不错的。
允祥正在烟雨楼里休息,桌上堆了好些书。一直埋首在案前,写一阵子,又咳嗽一回。直到后来咳出血来,他才终于放下手中的笔,眼里无限苍凉的望着窗外。难道他允祥果真就这么不济么,好不容易挨到属于自己的时候来了,身子先不争气起来。立刻把他那要强的心就灰冷了一半。
直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直到他扭过头去便看见了一个姑娘盈盈走来。只见她穿着一身淡紫的衣裙,梳着别致的发式,发间的那只簪子也是那么的摇曳生辉。允祥的脸上终于闪现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来:“你来了。”
紫鹃立住了脚步,她呆呆地看着这位距离她不过几米远的男人。此刻他的身上哪里还有一点当初谈笑风生的气质,完全是个垂暮之年的病老头。他们才几月不见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紫鹃迈不动步子,无法走到他的跟前,紫鹃的心里也难于接受眼前这个病弱的样子,她宁可相信这一切都是幻象。
允祥一手扶在椅背上,佝偻着身子,呆呆的望着这位常常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姑娘。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纠结了好长的时间。紫鹃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的说道:“王爷怎么老呢?”
允祥一手捶着椅背说道:“怎么能不老呢。我以为你再不会出现的。只是我目前这个样子见了你倒有些不忍。”
紫鹃终于走上前来了,眼前这个男人还真的是几年前无意中撞到了她的那个英气勃勃的男子吗。为什么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雕刻得这么厉害,他的身子真的被病魔拖垮了么?紫鹃伸出手来,抚摸着那张几近苍老瘦削的脸颊,心中阵阵的揪紧。
允祥却推开了她的手,生硬的说道:“好了,送到了你就回去吧。”
紫鹃道:“难道王爷就不肯留我坐坐?”
允祥长叹道:“以前我留不住你,如今都这模样了还能留住你么。恕我不能远送了。”
紫鹃想走却挪不动步子,她想做的却是抚平这个男人的失落和颓败。于是她低头让自己的手覆盖住那只枯瘦的大手。
允祥被她这么一握顿时突然觉得青春又回来了似的,身子也硬朗了起来。紫鹃看到了案上的那些书本,还有没整理出来的折子并其他东西,紫鹃心疼地说道:“我听石爷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既然病了不好好休息还弄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四哥就不怜惜怜惜你。累垮了算谁的呢?”
允祥笑道:“天天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紫鹃道:“什么时候见你这样要强过,似乎有些不符以前你那淡泊的性格。”
允祥道:“我也想淡泊来着,可四哥偏不让我淡泊。身上任务重,偷不得懒。再说如今处处都要人,皇上委托给了我,难道好托辞么,少不得挣扎着做吧。我也没什么,除了这颗忠心以外就是一条老命了。”
紫鹃扶他坐下,又帮着他将案上的那些纸张都收了起来。笑道:“我本是做丫鬟出身的,今天也再当一次丫鬟吧。王爷请稍候,奴婢这就给您熬药去。”
允祥却不让她走,并道:“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坐,只要你能陪我说说话就好。好不容易盼着你来一回,怎么舍得让你操劳。”
紫鹃道:“还是我去做吧,只要等等就好。”紫鹃正拿了药要下去煎,却一眼瞥见了一条绢子上似乎有血迹,只露出了一角。
紫鹃心里很是不忍便道:“王爷的腿算是我给治好的,如今您又病了,不如让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再好好静养,或许就好了。别多心。”
允祥流露出感激。很快的紫鹃拿了药身影就消失在了楼梯口。允祥依旧临窗而坐。整个园子唯独从这个角度欣赏最是完美,将所有美好的景致都收在了眼底。孔桥、凉亭、山坡、竹林、柳荫、流水、楼阁轩馆、佳树、碧草甚至还有天空上略过的大雁,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幅天然的画卷。他的诗行里再也吟不出这些美好来。只是美景当前,他却没一点看美景的心情,所虑的是民生大计,是国库里的那几两银子。还有这日益单薄的身子。
允祥本想提起笔来写一封给郁桢简明的信件,可当握着笔的时候他的手就抖动不停。始终没有力气写下一个字来。允祥不免烦躁起来,将笔一掷,似乎依旧不解气,一把扫掉了案上设着的砚台,新裁的纸页。那半砚台的墨全部打倒在了地板上。正好紫鹃端了药碗来,那墨汁就溅到了她的裙角,立刻染出几朵墨花来。
紫鹃几时见过他如此的暴躁,因此也顾不得污了的裙子,很自然的绕过了地上那凌乱的物品,将药碗放到了允祥的面前,说了句:“好好的,怎么发火了。王爷难道就没听过急火攻心的话么,顺顺气。”
允祥无力的捶着书案说道:“废物,废物!”只见他额头上青筋暴跳得厉害,唇角抽搐着。紫鹃却蹲下来,拉着他的衣袖说:“王爷,你千万得保重呀。不然紫鹃这一趟真是白来了。王爷心情不好,拿着哑巴东西撒气是没错,可别伤了身子。等养好了有什么不能做的。何必再火上浇油了,你四哥还等着你了。”说着又替他抚着胸口,希望能平心静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