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这也才看见了,又将薛蟠数落了一阵,薛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那香菱只好上来将薛蟠整理妥当。这才想起那些路人的嘲笑,心中也暗暗的发急。
薛姨妈道:“你有好些天没过去给你姨父请安了,找时间过去问候问候。一天别只知道在外面喝花酒,难道还嫌这屋里事不够多么。”
薛蟠连声答应。
薛姨妈又道:“明天你必要在家呆着,我要带了你妹妹去三义庵还愿。你也给我老老实实的呆上一天。”
薛蟠笑道:“既然母亲和妹妹要出门,你们也不方便,不如我和你们同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妹妹惯是没出过门的,守在母亲妹妹身边也算是做儿子,做哥哥的尽了一点心了。”
薛姨妈听见他说到如此的份上也只好说道:“那你就跟了去吧。省得在外面生事。”
薛蟠答应着,他可不愿意在家面对那个母老虎。正这样想着,只见宝蟾走来说道:“爷回来了,奶奶请爷过去了。”
那薛蟠原还有些推脱之意,薛姨妈又怕媳妇闹心中也烦便道:“你快去吧。好好的说话,别又吵。”
薛蟠只好过去了。
薛姨妈这里气得腰疼,宝钗着了慌,忙与香菱来与薛姨妈捶着,又让人去煎药来。
薛姨妈道:“你那哥哥可把你也给耽误了。这以后该怎么办,这个家还要不要过日子。好丫头,我疼的唯有你,若不是因为你,我怕早就去了。”
宝钗听了这话难免不伤心,但要宽慰母亲,只好说道:“妈快别说这些话了,你身子不好,该好好养着,有我和香菱姐姐在身边陪着你。”
薛姨妈道:“我实话给你说吧,我早些年就在你姨妈前面答应下来了。想要和贾家做成这门亲事。早些时候老太太说起你妹妹来,我本也愿意给的,偏你妹妹早早的就有了人家。剩下你一个,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想要再进宫怕也难,不是你哥哥耽误的这些年,怕早就进去了。我们家也不比从前了,也需要贾家帮忙照看着,你姨妈你是知道的待你又厚,前儿我过去,还说起这事来。你只说好不好?”
宝钗听到这里已经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妈妈糊涂,怎么问起我来。这些事还不是由着妈妈和哥哥做主。”
薛姨妈笑道:“是了,是我糊涂,但我怕心里有什么委屈,怕存在心里。论理说那宝玉倒是一个不错的人物,又实在……”没等母亲说完,宝钗却已经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且说薛姨妈向宝钗提起贾家的事来,又说起她和宝玉的婚姻。宝钗别了母亲,独自回到房里,心中却是扑扑的跳着,她突然有想起那个夏天在宝玉睡梦中说的那句话来。
宝钗呓语着:“金玉姻缘,木石姻缘。”她低头看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金灿灿的项圈,项圈上的金锁依旧那夺目。宝钗心中却含着悲,可她自小受的教育也容不得她有别的想法。她一个外人凭什么又掺进去。当年老太太当着大家的面拿出珠子来给林妹妹,母亲和姨妈这不是要违逆老太太的意思么。又想到宝玉素日在姐妹面前都是好的,又和林妹妹从小在一块儿。
可这是家里的安排她也做不了主,宝钗胡乱想了一阵子,眼泪便夺眶而出。和衣躺在床上。香菱突然进来了,走到跟前见了情景也是吓了一跳,忙道:“姑娘这是怎么呢,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宝钗道:“菱姐姐。”喊了一声又说不出别的话来,那眼泪却越来越多了。
香菱很是诧异,忙道:“要不我去请太太过来。”
宝钗却起身拉着香菱的手说;“好姐姐,别再去打扰妈妈了。我没什么。”
香菱想了一回笑道:“好姑娘,我知道为什么了。是不是因为刚才太太说的那些话儿,可姑娘也用不着跑到这里来偷偷哭呀。”
宝钗却冲着香菱摆摆手。
香菱笑道:“太太已经睡下了。姑娘有什么话给我说说。”
宝钗道:“我有什么好说的,菱姐姐到我们家已经好几年了,如今却是这番田地。都怨我那哥哥,你也在大观园里住了一段时间,那园中的姐妹们也和你交好。你看来宝玉和谁最好?”
香菱脱口而出:“明眼人都知道宝玉和林姑娘最好。”说完才猛然意识到为何要问她这句话,后悔不迭,讪讪的。
宝钗却道:“这屋里只我们两人,难道还不能说几句体己话么。当初你和我住在蘅芜院的时候,都忘了么。湘云这一有了人家后也许久不见她了。”
香菱道:“我听太太说史姑娘在夫家过得也不好了,娘家的人又不惯她。老太太倒想将史姑娘接过来住几天,但那边的太太们都说史姑娘如今是卫家的人了,也不好去接,怕卫家的人有什么意见,对史姑娘也不好。”
宝钗叹道:“史妹妹本就要强的,偏和迎姐姐一样的命运。不过就夫君强些。”
香菱又笑嘻嘻的说道:“以后贾薛联了亲来往就更密了。”
宝钗飞红了脸说:“菱姐姐又说什么。”
香菱也一笑。
这时候屋里的两人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宝钗知道缘故便道:“这不又要让妈生气么。”说这就要去外面看看,香菱自然也要跟了去。宝钗却拉着她道:“菱姐姐就在这屋里吧。省得他们又说你,哥哥今天在外面喝了酒,他有管不住自己,倘或又打了你怎么收拾。”
又说第二日薛蟠早早的替母亲和宝钗打点好了车子,又让香菱、莺儿、同喜、同贵陪着,并两个出门的婆子两抬轿子,后门跟着一辆车子。薛蟠骑着马在前面带路,喝退那些拦路的人。
夏金桂闻得薛姨妈带着宝钗香菱出门,却并没和自己透露半点便动了气。在家使性子,又摔东西,又剪那些上好的绫罗绸缎。下人们都不敢过来服侍,皆跑得远远的。身边只有一个宝蟾。那夏金桂满眼是火,嚷嚷道:“他们薛家只当从没我这个人,也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