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侠和李雨亭两人提着小野猪向着明光城赶去。途中也没动用修为,只是随便走着。眼见明光城就在眼前了,邵侠突然脚步一停,李雨亭一见邵侠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但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你准备到时候怎么安排它?留在明光城?」邵侠问道。
「他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明光城这么大呢。嗯?妖的身份难不成有麻烦?」李雨亭很快就反应过来邵侠想要说什么,也皱了皱眉。嘴里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出奇的坚定。
「要不安排在我身边?」邵侠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
「嗯,你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邵侠自己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身边的弟子有什么背德之行。但是李雨亭很清楚,邵侠身边的弟子,宗里给予的待遇也好,本身的地位也好,较之其他弟子,那是高了不少。因此这些弟子也就会越加珍惜这个位置。要是让这头小猪妖也进入这个地位上,眼红的人只怕是不在少数,谁知道会干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说到底这只是一只妖,若是邵侠和李雨亭所生的孩子,不但没人敢在暗地里做些什么,保护都还来不及。
身份不够,而获得更高的身份的好办法就是实力,不管是在依旧能保持着永夜之前生活的明光城中人还是围绕着明光城居住的泛泛众生,都会认可实力。拳头硬,道理就硬。
可惜,徐永洁现在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
邵侠和李雨亭讨论了一会儿,决定如果徐永洁想留在明光城的话,就将徐永洁安排在邵侠以前的小楼里。名义上算是杂役弟子,很是安全,绝不会有弟子的对于这个小位置有什么觊觎之心了。
「听说在道皇的时候,我们人族还可以收妖宠的呢,要是现在还能就好了。」李雨亭趁着徐永洁没醒,捏着它脸上的肉,手感的确是很不错,邵侠看着她的动作,只得大摇其头,此刻听着李语葶这句话,皱起眉头,说:「妖也是生灵,哪里可以这么糟践!」
李雨亭连忙住口,撒娇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心怀天地。」邵侠又是只能摇头。
却听见李雨亭话锋一转,「你却也不想想,若是当年征战之时,人人都抱着你这心思,现在哪里轮得到我们安安稳稳的在这里住着,说不定也被赶去那什么极北冰原,现下早就被黑暗给吞了。」
李雨亭平日里极少说这种话,邵侠听了,颇有些惊讶。他想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若是天下有生之物,都是抱着我这般想法,自然也就没什么征战了。」
李雨亭眯起眼睛道:「妖宠只是占了妖的身体自由,妖想些什么,可是全不关心,你便觉得不妥,而现在你想让天下人一个想法,任行,这样真的对吗?」
「任行」是邵侠的字,一般李雨亭也是不叫的,平时只叫师兄或者是侠哥,除非是正式场合才会这么叫。这一声「任行」叫出来,说明李雨亭准备就着这个问题和邵侠好好谈一谈了。
邵侠心中一凛,天下一念,李雨亭的话语倒是字字诛心。正想要好好回答,突然,前方一道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呔,你们两个,偷了我们聚集地的食物,还不速速放下!」
邵侠皱皱眉,知道是遇到了聚集地打劫的人。李雨亭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大汉,心中童心起,故意说道:「这,这是我们自己打到的啊!」
那大汉的眼神,之前一直死死盯着徐永洁这个野猪。眼下听到李雨亭说话,才打量了两人一眼,看到李雨亭,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才说道:「两个小贼,居然还有理了,待我先拿下你们再说。」表面功夫算是做足了,接下来就是要动手了。
邵侠现在心中都在想李雨亭之前的话,没心情和这大汉在此纠缠,面无表情地一指身上的衣服,冷冷问道:「不认识这衣服吗?」
那大汉闻言看了一眼他们的衣服,正是明光城的制服,瞳孔一缩,片刻又大笑道:「这衣服有什么稀奇?谁知道你偷的抢的?」
邵侠无心多言,举手就是一道仙术,算是验证了自己的身份。
那大汉竟然也是冷哼一声,手指一搓,便冒起火焰来。看着邵侠,有些轻蔑,「你这样子,也就是人世间四五阶的样子吧?我可是十阶了,行了,快把猪放下,我也不和你们打。」
邵侠和李雨亭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股荒谬之感,邵侠衣袖一拂,揽着李雨亭,转眼就到了大汉的身后。李雨亭很是兴奋,笑个不停,还向那大汉喊了一声「告辞!」。
大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见到两人如此,骂骂咧咧,想着这两个家伙逃得倒是快。闷闷不乐,向着别的地方走去,试图再找到一些食物,心中翻来覆去,都是放走了一头猪,好似被割下一块肉一般,心痛得很。终于想起那两个人的身法,灵光一闪,才猛然醒悟对方那是不屑和他计较。如此大修,他是从未见过,越想越是心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不开眼,背后冷汗如雨滴下,不一会儿就湿了他的衣服,腿一软,险些没有站稳,跌跌撞撞,朝着远方走去。
……
明光城已在眼前,李雨亭重提话头,忽然说道:「师兄你哪里都好,就是心中枷锁太多,这点我极是不喜,本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当上了掌门便成了这样了?今天也不再说了,你好生治疗这小猪妖,我有些累了,先回房去歇着了。」说完足尖发力,向着自己宅子奔了过去。只见身形矫健,仙元充沛,哪里像是累着了?
李雨亭奔到半路,忽的转过身来,遥遥对着邵侠说道:「我今日所言,师兄必定有所不服。我也不想再辩,只是天下这么大,师兄尽可以去看看,想必会有些感触。」
这声音隔着半里传来,却就像是在邵侠耳边轻语似的,全没叫路上旁人听曲,一手传音入密的功夫,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只是邵侠无暇感叹这功夫,心中却是想着:我自从入了逍遥游的境界后,进展虽然有所放缓,也是因为境界已然高了,与往日进展不可同日而语之故。只是这两年当了掌门,境界并无多少增长,愈是停步不前起来,我只道是因为宗内事务繁多所致,不成真的是心境乱了?
心中想着,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此刻远远的看着掌宗之人才可居住的大殿。现在已经是深夜,明光城经年不灭的灯火将大殿辉映得明艳如昼。邵侠看着大殿,想起几年之前,大殿之中坐着的是一个有些童心的老头子,而如今他已经飞升仙界了,还为人间透出了一线光明。想到这里,邵侠只觉得满心欢喜,只是不知自己今生飞仙可有望?只怕是再也见不到师父了。邵侠本来是个孤儿,承蒙师父收养,这才得以成长,对他而言师父真是既为师也为父,心中千万感叹。鼻子一酸,眼圈泛红,几欲流下泪来。
邵侠抬头看看,巡视的弟子尚未过来,他不愿给人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连忙用衣袖抹去眼角些许的泪水。才放下手,视线一斜,又见到衣袖上一柄金色小剑的图案。这图案是他幼时最喜欢的一个,常常缠着师父,让他给自己衣服绣上,师父哪里会刺绣了,便说让师母绣,邵侠不让,坚持要师父绣。师父拗不过他,只好向师母讨教了方法来绣。人间有数的大修,被一根小小的缝衣针,在指尖上戳破了无数次,这才绣好。后来师父给他买的每件衣服上都绣上这么一柄金色小剑。
邵侠今日恰好穿了这件衣服出来,此时看见这柄小剑,再也忍耐不住,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只是越是哭就越是想起以前,于是哭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