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将军真不打算跟我们言和了?”郑潜淡淡的问道,“我们公主说了,她只需要半年的时间,若是将军做不了主……”
“郑将军请回吧。”顾长卿冷冷的下逐客令,“有什么话咱们明日战场上再叙。”
郑潜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半晌,似笑非笑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说完假意起身走上前道:“还望顾将军将在下的东西还与在下,将军不认识这东西,不肯帮忙,那就算了,相信天下肯定会认识它的人。”
郑潜说完就作势抢顾长卿手中的锦囊。
“等等,”顾长卿后退一步,死死抓住不肯放手,一脸紧张,“你这里面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郑潜看了一眼此刻早已不复刚才那般从容镇定的顾长卿,心里微微一笑,“顾将军现在愿意跟在下谈判了?”
“若不是将军这个锦囊,你以为自己还可以活着走进来?”顾长卿面色一沉,“你有什么要求?”
“第一,明日不能攻城,第二,归还日前攻陷的两座城池,退出宸昭境内,只能在边境驻扎,第三,双方休兵半年。”
“不可能,这个条件太过分了。”顾长卿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
“看来顾将军还是没有诚意与我们议和,那就罢了。”此时郑潜的态度坚决,谈判形势发生明显逆转。
“除非她本人前来,否则我不会答应你什么。”顾长卿。
“未央公主当初交给在下锦囊时曾提到,它的主人告诉她: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还望顾将军见谅。”
“是吗?这么说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顾长卿喃喃低语,像似欣慰,又像似忧伤,“但她却不愿再见我们了。”他呆滞的望着远方,俊朗的脸庞是那么的忧伤,眼中暗淡的光芒透着无尽的哀怨。
“表哥呀,你怎么每天都是这副微笑的表情呢?难道你不会难过,不会伤心吗?”
“那萱妹妹你呢?你如果伤心了,难过了会怎么办呢?”
“不知道,没想过,不过我听说有一种野兽,如果受了伤,它就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自己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我想如果哪一天我也真的伤心了,我会一个人躲起来,让谁也找不到我,或者直接消失。”
“萱妹妹的想法真是异于常人。”
“嘿嘿,哪里哪里。来我们继续饮酒,继续饮酒,不提那些个俗事可好?嘻嘻,这天下如此之大,藏我一人有何难?”
定了定神,顾长卿淡淡的说道:“你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我可以考虑,但是第二个和第三个恕我无法答应,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帮你们呈报皇上由他定夺。不过,我想可能性也不大,除非那个人亲自现身,否则皇上不会作出这么大让步的。”
郑潜点点头,“这点我们公主早就想到了,她还让将军将这封信和这个锦囊一并交给贵国皇帝。”说着将另一个锦囊和一封信一并递了过去,“有劳顾将军了。”
顾长卿神色复杂,眼中神情不断地交换,最后淡淡的讥诮道:“你们未央公主的锦囊妙计还真是多,也罢,我就一并递上去,八百里加急来去需要三日,这三日将军就在这里跟在下一起等消息,希望结果不会让将军失望。”
凤仪梧桐殿,许靖之接到顾长卿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文书后就一直呆在这里,手里攥着熟悉的凤型玉佩,书桌上还放着印有桃花印痕的粉笺,薄薄的纸张在许靖之手里微颤,上面只有寥寥数笔:凤佩为凭,素笺为约,若念旧情,应允请求。
清秀隽永的字迹,纹理分明的凤佩,没错,是她,他的萱儿还活着,用力按住胸口,那本已死寂的心脏又开始在胸腔中缓慢,却有力地跳动。
福海在一旁看着许靖之,他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狂喜、迷惑、悲伤、焦虑、担忧、庆幸……种种情绪一一闪过他的眼睛。最终,所有感情从他眼睑中涌出,化作点点泪痕。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一种情绪叫喜极而泣。
他的萱儿——多半还活着呀!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人感到幸福呢?
紫萱,萱儿
他想到这个名字,胸中一阵抽痛,骤然间只觉多年以来,皇权争斗,权势计谋,已让他疲倦不堪。
当初因为赌气放她离开,因为痛恨她对自己漫不经心,所以决定惩罚她,即使自己明知道那个西梁太子琰曦不怀好意,却还是任由她自生自灭走进那个圈套,本以为等将来大业得成之时再接她回来,永远的将她留在身边,可是那一次的告别竟然成了永诀。
两年前的冬天突然得闻她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如十指洞穿般绝望疼痛!
当晚立即召集群臣商讨着挥师北上攻打西梁,可是朝中以太后为首的一群大臣竭力反对,说什么对方送来的思雪公主同样也死在了凤仪,人家都没有动怒,如今他们送去的公主出事了自然也不能出兵,不然会招来天下非议的,若是闹到兵戎相见,一定会失了民心的,到那时凤仪国的信誉就会毁于一旦。
许靖之还记得那些日子太后以绝食相逼,若是他执意要出兵,自己就死给他看。
太后还不断的在他耳边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亡国之君的做法,甚至用夏桀、商纣、周幽王等人的例子告诫他。
再后来日子久了,他也麻木了,照常上朝处理政务,宠幸后妃,甄选秀女,做到后宫雨露均沾,朝堂一片祥和,好像那个人从来不曾出现在生命中一样。
只是,每当午夜梦回时,总能看到她那粲然的微笑,她就仿佛是一幅隽永的画卷,总是摆在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转眼间两年多过去了,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了,已经可以彻底遗忘的时候,这封信笺翩然而来,仿若天国的回音,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渗进了自己的心底,与呼吸同在,深到骨髓里,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