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犽缓缓地抬起头,笑容僵在脸上,他错愕地望着面前的云错,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面前的女子眉头微蹙,跟一千多年以前一样的习惯,一点都没有变,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微微眯了一下眼。
“你是……谁?”她问。
“你是……谁?”
“你是……谁?”
如同晴天霹雳,那犽骤然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震惊地望着面前的女子,耳中回响着的一直都是那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只是话的内容却教他无法相信。她问他……是谁!
“云……云错……”唤出那个被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那犽甚至没有发发觉自己正在颤抖。
云错望着面前的少年,看着少年秀气的脸上那跳动的明亮笑容突然一僵,像是燃尽了薪柴的火焰一样,扑簌了几下,渐渐地,渐渐地,微弱了下来,终于,熄灭了,只剩下残灰渐渐变冷,变成凄凉而狼狈的绝望。
无端地,云错的心中竟也生出了绵绵春雨般的伤感来。
少年站在对面,面上已是一片冰冷之意,云错正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间神色一凛,扑上来将少年抱在怀里就地翻滚到了墙边拐角处。就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子弹打在地上,将坚硬的地面打出了数个坑。
敌人不止一个,为避免腹背受敌,首先还是该选择靠墙的地方。
樱吹王立学院的出入感应非常敏感,云错很少会携带枪支去学校,幸运的是,今天出门前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云错临走还是把枪插到了靴子里。
靠墙半蹲着,云错左手将金发的少年紧紧锁在怀里,右手从靴子里把枪拔出来。
那犽感到腰上来自于云错手臂的力气,仰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云错的侧脸。跟一千多年前一样的容颜,不同的是现在的银色长发和银色瞳子,还有眼角下那血色的蔷薇纹记,这样的云错他只见过一次,是最后失去她的时候,云错就是这样站在黑沉沉的天空下的,三对洁白的羽翼在她的身后舒展着,云错白色的羽毛和路西法黑色的羽毛飞扬在天地之间,梦幻一般。
现在的云错紧抿着淡色的薄唇,眸光清浅却犀利,那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云错紧绷的身体,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
云错眯着眼,抬手,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发出细微的声响,那犽感觉到潜伏在周围的那几个气息消失了。先消灭狙击手,正确的选择。只是……为什么读贵族学院的云错会被袭击?那犽确定这些人类不是以他为目标的,那么,自然就是冲着云错来的。那犽皱起了眉。
云错站起来,依旧是左手将那犽锁在怀里,右手持枪,面对突然从拐角那边冲过来的敌人,云错飞起一脚踢飞了对方的枪,同时手里的枪已经解决了另外一个人,立马掉头回来解决掉了这个被踢飞了枪的敌人。
云错下意识地将怀里的那犽紧了紧,让他面向着她,不愿他看到子弹爆破敌人的头,脑浆四溅的场面。
闻着云错身上好闻的味道,那犽抓着云错衣服的手紧了紧。
所谓战斗,因为其中一方是一七而成为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敌人全部倒地的时候,云错除了最开始躲避子弹就地仆倒而沾到衣服上的尘土之外,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确认周围已经没有了敌人,云错低下头看着那犽耳上的耳坠。银色的耳钉上坠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链子,链子的那一端是一枚小巧的银色铃铛。不知为何,这铃声总叫她觉得恍惚。再看少年的脸,云错有些怔忪。
以她一贯的性子,该是抛下这个不认识的少年不管才是,可当她察觉到危险的那一霎,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行动了。
她似乎……不愿这个少年受到伤害。
关天化日,大街上公然枪战,惊吓得路人纷纷惊蹿,路西法和戒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杂陈着数具尸体,云错抱着那犽,枪都还没有收起来。
匆忙赶过来,戒还没有开口,云错的枪口在她转身之前先指向了他。
看到戒旁边的路西法,云错犹豫了一下,才将枪放下。
那犽却在看到路西法的时候突然像发怒的猫一样炸起了毛。
云错一直都是个冷情的人,而且向来最讨厌麻烦,今天自己的反常让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至于这个少年跟路西法之间的恩怨,她没有兴趣。
那犽拖着一只手冲向路西法,身后的手中聚起的却是有着万钧之势的雷霆。蓝白色的光芒美丽耀眼,在空中发出吡啵的爆鸣声,“嘶嘶”地划破空气。曾经像只小猫般任性的那犽如今已经是闻名整个血族的存在了。“背叛者”,血族中有谁没有听过这个名号?有着天真稚气的少年容颜,却有着最残酷的手段。
路西法此刻望着的,是地上的尸体。那犽冲过来,路西法随手一个封闭结界过去,以金之术施予结界之上,竟然不动声色地就化解了那犽那足以改变方圆三十里地貌的攻击。
那犽悲愤地捶打着结界,咬牙切齿。一千多年以前那场战斗,他看在眼里,却完全无能为力,一千多年来他拼命地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强,可是到如今,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竟然还是如此地……弱!
不甘心……不甘心!
路西法扫了一眼结界里的那犽,知道他是不肯原谅他的,轻叹了一声,用幻术让那犽睡了过去,然后撤了结界。
“云错,你带他们回去,这些尸体,我来处理。”
正要离开的云错听到路西法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却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
云错作担保,将那犽和戒带进了云间公寓,稍微花了点时间,那犽也已经醒过来了。打开门进屋之后,云错找出两双拖鞋给二人,却发觉这两个人都用惊奇地眼光看着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