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谢婵微微一笑,拉过姚月儿的纤纤玉手擦着上面沾着的桃子汁液。
若说起姚月儿这个堂堂前太子妃,怎么说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可是吃起东西来总是很不斯文,尤其是自从被关了以后。刚刚一个甜脆的大桃子被她咬得咔嚓响,仿佛是咬着那气人的赵统领的脑袋一般发狠。
姚月儿鄙夷地看了谢婵一眼,抽出手来随便在衣裙上擦了擦,心下里暗暗道真是看不惯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小姐,干什么都不利索。遥想当年她和她娘在大冬天里蹲在河边刮鱼鳞洗内脏,冻得两手红肿的像个胡萝卜。洗完了还不是随便在身上一擦了事,哪像现在这样沾了个桃汁还要拿上好的丝帛手绢擦来擦去,看着都难受。
谢婵不解地看了姚月儿一眼,又低下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姚月儿看见了顿时就觉得一阵气闷,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着谢婵道:“你有什么不满就给我说出来!天天不声不响地跟个闷葫芦似的,真是憋死人了。”
谢婵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才讷讷道:“月儿姐姐别生气,婵儿只是觉得姐姐把桃汁弄到衣服上,把衣服弄脏了。”
姚月儿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就个衣服嘛,我喜欢抹在哪儿就抹在哪儿,干吗为了件衣服委屈自己又要这样又要那样?到底是衣服重要还是人重要?”
谢婵愣了愣没有说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惊讶。
姚月儿看着谢婵突然坏坏一笑,劈手夺下了谢婵手里拿着的那块切得规规矩矩的桃瓣,用力捏了捏揉烂了又塞回到谢婵手里。
谢婵还是瞪着一双大眼愣愣地看着她,又看看手里。
“来!像我这样!扔出去,再在身上擦擦手!”姚月儿说罢还示范起来,随手抓起一块切好的桃瓣就扔了出去,直直地砸到了前面的宫墙上,然后在裙子上擦擦手。
姚月儿鼓励的眼神看着谢婵,谢婵犹豫了半晌,最终咬了咬嘴唇,抬起小手把手中的烂桃子扔了出去,迟疑了一会儿,把小手在洁白的衣裙上擦了擦,然后再擦擦,最后一边擦着一边咯咯地笑了起来。
姚月儿也是哈哈大笑,又抓起一块桃瓣扔了出去,谢婵紧随其后,两人笑着闹着乐作了一团。
凉亭后面季文宣默默地站着,看着一阵好笑,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夜幕降临,繁星闪烁。璀璨的夜空星罗棋布,一条银河横跨在天边,宛若玉带一般晶莹,又仿佛轻纱一般飘渺。
季文泰读完书去御花园里打了会儿拳,满身汗津津地回来了。
刚进大殿没多会儿就听到小太监禀报道:“贵妃娘娘到。”
季文泰微微一皱眉,不知母妃这时候来做什么。正想着就看到应贵妃一袭暗红纱裙缓步走了进来。
“母妃,你怎么来了?”季文泰微微一笑,上前拉着应贵妃的手扶她到榻边坐了下来。
“又去打拳了?”应贵妃拿着手帕轻轻拭着季文泰脸上的汗水。
季文泰嗯了一声,从茶盘里拿出两个茶盏来倒上茶水。
应贵妃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眼神微微地闪烁。
“母妃怎么了?”季文泰看应贵妃神情不定,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哦,没怎么了。”应贵妃缓缓抬眼一笑,嘴角微抿。
季文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良久,只听应贵妃淡声道:“你和国师家的叶殊小姐挺熟的吗?”
季文泰一怔,垂下眼帘看着清淡的茶水,有些局促地道:“不算熟,就是每日里在文曲殿上都能见到,母妃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应贵妃心下微微一沉,缓缓叹了口气:“泰儿,母亲有些事本来不想说,只是现在想给你提个醒。”
季文泰神情微微一凛,带着丝疑惑看着应贵妃。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是那么端庄温和,又有种不怒自威的高贵清冷,令他想要亲近又有点害怕。但他还是深深地爱着他的母亲,在这个冷漠的皇宫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在别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冷酷深沉的六皇子,在母亲面亲他却永远都只是一个平凡的儿子。
“泰儿,叶殊她是你的表妹。”应贵妃抬起眼来,怜惜的眼神看着儿子低声道。
季文泰愣愣地看着应贵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应贵妃接下来的话无情地打碎了他的梦想。
“叶殊就是茵儿,就是应水茵,是我的哥哥,你的舅舅唯一的女儿。小时候你也见过的,只是那时你还太小,可能不记得了。”应贵妃温柔低沉的嗓音淡淡道,“你舅舅一家被灭门的时候,茵儿被一个小婢女领着逃了出去,免过一劫。后来被清和国师所救,只是当日里受了些刺激,记忆有些缺失,母亲也是前些日子刚刚与她相认的。泰儿,对不起,这些母亲应该早点告诉你。”
季文泰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茶盏,良久,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应贵妃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季文泰的肩膀,缓步走了出去。
庭院里两株桂花微微地绽放,一株雪白,一株金黄,花形细小,香气却浓郁芬芳。夜晚的月色清冷无边,静静地撒在碎石条板的地面上。
寂寞冷露湿桂花。
季文泰修长的身影默默地站在廊檐下,半空的月色明亮皎洁,空气中弥散着桂花的芳香。清音袅袅,地上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袅袅的琴音宛若叮咚的泉水,缓缓流过松间的青石,温润地像在低语,像在呢喃,忽而又欢快地跳跃起来,明月金黄的倒影瞬间碎成千块万块,点点耀眼,流光闪烁。
清和修长有力的手指抚着琴弦,叶殊默默地托着腮趴在一边,眼睛微微地闭了起来,脸上浮起一个恬淡的笑容。
琴弦拨动,慢慢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只是悠长的余音依旧在耳边久久回旋,缠绕不去。
清和扭头看着叶殊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微微一笑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