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茶摊,杨廷领着几个人过去喝点茶水,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马儿在路边的树上拴好,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好,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老妇人端着茶碗茶壶过来了,看他们几个人风尘仆仆的似是赶了很久的路,还附赠了他们两盘面点心。杨廷等人谢过了,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听茶摊上的人闲谈。
“钟鼓馔玉,水月镜花,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几人正坐着,忽然听到一阵没头没脑的话传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杨廷回头看,只见说话那人是一位在灶间烧火的老丈,正低着头往火塘里填着柴火,一边还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端水的老妇人看到众人都转头,便有些歉意地一笑,一边呵斥那老丈,让他好好烧火吧,别嘟囔了。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看样子这茶摊上的老夫妇感情颇好。
众人见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便都转回头去,喝着茶水接着侃大山。
杨廷却依旧看着那位老丈,侧着身子看不清脸面,却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忽然间心念一动,杨廷站起身来走过去,拱手道:“在下姓杨,不知这位老丈如何称呼?”
烧火的老丈听到有人跟他说话,放下烧火的棍子慢慢抬起头来,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杨廷。
身躯猛地一颤,巨大的喜悦冲撞上心头,杨廷紧步走过去单膝跪下,两眼泪水盈了满眶:“苏先生!怎么是您!”
只见苏先生满头华发,衣着朴素,但是两眼却目光炯炯,十分有神。拉着杨廷到一旁的桌子边上坐下,苏先生拍着他的手,感慨了半晌,笑着问道:“将军,近来还好吧!”
杨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先生,心下里激动万分,紧紧握着苏先生的手说道:“杨廷一切都好,劳烦先生挂念了!没想到京城一别就是十年,杨廷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先生了,没想到今日里又相遇,真是杨廷的万幸!”
“此生能再见将军一面,苏潜也知足了。”苏先生一直打量着杨廷,看不够似的,眼窝也渐渐湿润起来,目光依旧亮亮的,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杨廷看着一阵亲切,先把自己别后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下,又问苏先生这些年过得怎样。
原来苏先生在发配到湘西的路上,被原先的慕容丞相截回去了,关了他很久,其间还为元武皇帝做了场占星,就是为了辅佐原先的太子季文宣登帝位。苏先生原以为做完占星,慕容冼会杀了他,没有料到慕容冼竟然真的把他给放了。那时杨廷还在茔南的采石场上服刑,苏先生便四处漂泊,走到了通州,觉得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于是便留了下来,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回想起往事,两人又是一阵唏嘘不已。多少人多少事,曾经鲜活生动无比,到如今却早已作了古,直教人感叹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苏先生将那位老妇人叫过来和杨廷见礼,原来她是苏先生现在的老伴,两人无儿无女,相互守着过日子,老来也不寂寞了。
杨廷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老妇也回了礼,举止恬然有度,很有大家子的风范,想必也不会是一般人。
又来了几位客人,老妇人朝杨廷笑了笑又去端茶倒水招呼客人去了。
苏先生问杨廷怎么来了通州,杨廷回道他要赶回京城去,正好路过此地。
“将军,依我看来,将军不必如此着急赶回京都去。”苏先生抚了抚胡子,笑着说道。
杨廷皱眉问道:“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如果我没有猜错,前些天在雁沙关打的那几场战役,必然是将军指挥的?”
杨廷摇摇头,有些愧疚地说道:“不瞒先生,其实内情不是这样的。”
压低声音,杨廷又把勒川带领蒙国兵马打退敌军的事讲述了一遍。
“哦?还有这样的事?”苏先生眯起眼睛,目光闪烁,饶是他智慧过人,通达天地,也有些搞不明白嫃颜出兵所为是何。
叹息一声,苏先生说道:“不管怎样,雁沙关打退四国兵马,这是事实,只怕是现在整个大华洲都知道了,要不了多久,将军的威名就会传遍天下!”
杨廷闻言皱了皱眉,淡笑着说道:“先生你知道,杨廷并不在意那些声名,只要雁沙关没事就好。”
苏先生闻言一笑,拍了拍杨廷的手背慢慢说道:“将军的秉性,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管在不在意,这些事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将军的威名,即使没有这场战役,那也是大华洲顶尖的名将。只是一个人声名越高,捧他的人就越多,越捧越高,将来就会摔得越惨。将军,你还没有发现前方就是悬崖了吗?”
杨廷闻言一惊,拱手道:“杨廷不才,请先生指教。”
“蒙将军不弃,将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引为知己,有些话,早已想和将军说了。”苏先生眼睛亮亮的,看着杨廷慢慢说道,“盖世的功勋是立不完的,将军为季国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先生!”杨廷眉头蹙起,没有想到苏先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杨家世代武将,为大季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国效忠是他杨廷这一辈子最崇高的事。
抬手打住杨廷的话头,苏先生继续说道:“将军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平王在京城里打了大胜仗,将军应该也都听说了,过不了多久,平王就会入主龙宫,平定天下。到那时候,将军你就是平王座下首屈一指的大功臣,只是,难免会有些功高盖主之嫌。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尤其是手掌兵权的武将重臣,都没有好下场,以前的兵部尚书应起霖就是个好例子。”
“可是,杨廷对朝廷一片忠心,绝不可能做出任何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杨廷挺身坐直了身子,面色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