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川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转而又笑了起来,只是那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却有些苦涩。左手摩挲着紫砂雕花的茶杯,他微垂着眼帘默默斟酌着字眼,良久,轻轻抬头笑着说道:“我爹和我娘都已经不在了,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只是流落在外已有多年,至今仍下落不明……我家中……”
突然想到了蓉琪娅,勒川有些犹豫地想着,要不要说自己已经有一个妻子?若是真的说出来,恐怕林老爹和阿妈会很不高兴,不想把女儿嫁给他了也说不定。
林老爹和阿妈听着都是一阵阵唏嘘,没想到清格勒家里这么凄凉呀,看他满脸悲伤的样子,两位老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丧子之痛,眼眶子里也跟着湿润起来,对清格勒的亲近之意越加多了几分。
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看到二老正在心软之际,勒川把心一横,说道:“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二老,清格勒心下里十分过意不去,希望二老不要怪罪。”
“瞧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说呀,见外了不是。”阿爹砸吧了下嘴说道,一脸豁达通泰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我叫勒川,我的全名是勒川清格勒。”勒川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完话,几乎不敢抬头看那二老的表情。没想到堂堂的嫃颜国君竟然在两个老百姓面前不敢喘气,简直比见了那森布赫那个老头子还要紧张。
“勒……勒川?”阿妈声音颤抖着,有些发飘地问着林老爹,“他说他叫勒川?”
林老爹默默地坐在那里,两眼也有些发愣了。“清格勒”虽然是嫃颜的皇姓,但是草原上也不乏有很多人家姓氏为清格勒的,但是“勒川”这两个字,在草原上能叫这个名字的,却只有一个人。
“阿爹,阿妈……”明安有些担忧地小声说道,“他……他就是嫃颜的国君,勒川陛下。”
午后的阳光分外晴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如果不是偶尔刮过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冷冷的带着一股萧索之气,似乎感觉不到已是深秋了。
宽阔的大街上铺着条条的石板,路面很干硬,泛着青青的灰白色。明安沿着路边慢慢地走着,要去卖食料的铺子里买点花椒之类的大料,准备回家做腌肉。阿妈自前几日里受到了惊吓,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缓不过劲儿来,于是这做饭的活计就落到了林老爹的肩上,明安跟着打打下手。
一想起那天的事情,明安就想笑。
听到清格勒就是嫃颜的勒川陛下,林老爹和阿妈两人都蒙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俯下身就要倒地跪拜。这下子可把清格勒给急坏了,一脸惊恐地扶他们起来,着急的恨不能自己也跪到地上。眼看着好好的女婿转眼间变成了什么陛下,还有个王后,本想着把宝贝女儿嫁个好人家,这下可好了,反倒成了人家的小老婆。阿妈一时间郁闷无比,又不敢对着人家当陛下的发脾气,当下里两眼一翻歪倒在椅子上装晕过去,留下林老爹一个人应付。林老爹孤军奋战,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连哄带撵地把清格勒推了出去,嘭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当天晚上,明安被狠狠地数落了一通,说她知情不报,态度不端正。一边阿妈还直抹着眼泪感叹道,唉,女大不中留呀不中留。全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一直召开到深夜,依然没有得出什么有效的结果。
第二天一大早,林老爹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阵势吓倒了。整条巷子都被严密把守起来,门前整整齐齐列着十几排衣甲严整的士兵,一看到他就齐齐跪倒在地上,一个帽上带红缨的士兵上前行礼汇报,说是陛下吩咐的,要他们寸步不离,保护好国丈一家的安全。一夜之间身价暴涨,林老爹已经升为林国丈了。
本来还想上街逛逛散散心,林国丈两腿颤抖抓着门框子踌躇了半晌,觉得他还是比较喜欢待在家里,又把门关上了。当天夜里,全民代表大会召开了第二次会议,两位领导人达成了一致决议,本着和平友好的基本原则,他们家的巴雅尔公主可以下嫁给那个叫清格勒的,条件是乙方不得以任何非法的武力军事暴力行动干涉甲方人身自由权、名誉权、生命财产安全权、精神健康权等各项权利。
于是乎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清格勒不日就昭告全国颁发了册封的文书,把下聘的彩礼送来,金光灿灿地摆满了院子,就等着好日子到了接媳妇过门。林老爹和阿妈还对此长吁短叹的,不想让女儿去做小,受委屈。不过明安倒是没什么想法,没觉得开心,也没觉得不开心,反正清格勒答应她了,阿爹阿妈就住在城里,她随时可以出宫回来看他们。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明安慢慢地在路上走着,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打扮平常的素衣姑娘就是他们口中谈论不休的准王后。不过明安知道,身后离不了多远就跟着不下十个保镖,虽然觉得很不自在,却也没有反对。因为她也担心朝中的那些大臣们讨厌她,会不会买个杀手一刀结果了她。
称了半斤花椒半斤枸杞和有一些别的材料,明安提着纸包从食料铺子里出来。刚出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唤着她的名字。
“明安?”
明安回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子正满脸迟疑地往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原来正是乌日娜和乌恩奇。
“乌日娜!乌恩奇!”明安高兴地打着招呼,自从骑马那次晕倒过后一直到搬到城里,他们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了。
“明安,真的是你?”乌日娜也有些惊喜地叫了起来,不过嘴角的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又撅起来小嘴不满地说道,“你这算什么当朋友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搬走了?”
明安不好意思地笑了,拉着乌日娜想请他们到家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