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顿时一愣,又笑了起来:“先生为人倒是坦诚,只是要猜总也得有个依据吧,可否说来听听?”
苏先生看着杨廷的打扮就知道他也不是个一般人,糊弄不得,当时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就有种亲切感,或许这就叫做缘分。
于是便微微笑了起来,侃侃道:“我见刚刚这位妇人穿的衣服是红色亚麻布,这种料子虽说不上华丽,却也不是一般市井小民买得起的。朝廷上体恤边关军民,所以优待他们的家属,每年分发的利息都有这种布料,所以我猜她的夫君是位边关士兵。”
杨廷了悟似的点点头,微微笑道:“先生好眼光。”
“此为其一。其二就是,她说她的夫君离家两年多了音信全无,这个事倒是说不太准,可能是她夫君不识字所以未能写信,也可能是写了信了,但是通常士兵们的信件并不能得到很好的保存,在传递过程中丢失了。”苏先生抬眼看了下杨廷,见他正听得津津有味,便继续道,“那位妇人既然来找我算卦,必还是抱着希望的,也就是说,她没有在朝廷张贴出来的阵亡士兵名单上见到她夫君的名字。因此可以知道她的夫君还活着。”
杨廷沉吟了一会,慢慢说道:“按照大季朝的律法规定,边关服兵役的士兵三年满了即可归家。那位妇人的夫君离家两年多了,到今年正好满三年。”杨廷微一皱眉,又释然地笑了起来,“所以说,若是他还有命活着,没有死在战场上,今年必定会回来。”
苏先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公子果然心智聪慧。”
杨廷连忙拱手道不敢当,心下赞叹这个算卦的倒也确实有些本事。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是惊叹的太早了,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至于说到冬日里第一场雪。”苏先生淡淡一笑,“不知你相信与否,老朽微通一些观星之术,如今年入冬了天冥星正北坐镇,虽是个稳妥的命状,但却阻挡了司水星的运行,所以今年冬天下雪是早不了了。但是越是不下雪天气便越寒冷,西北关外缺衣少食的,牛马肯定会冻死很多,胡虏鞑子必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今年边关是要打个大胜仗了。”
说完抚着胡须开怀地笑了起来。
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满,但是杨廷却是真真地领会了,边关打了胜仗,戍边的士兵可不就是要回家了?但是那位妇人的夫君是否有命坚持到胜利坚持到回家,却也只能是猜了。但是苏先生很好心地安慰了那位妇人,告诉她她的夫君很快就会回来了。即使真的回不来,要伤心也总还会晚几个月,总比现在就伤心的好。
杨廷心下一阵的激动,眼睛亮亮的,脸上的表情神采飞扬。良久,杨廷抱拳行了一礼:“今日得先生一番教诲,在下敬佩无比。”
当下里就请苏先生跟他回府,苏先生却微微笑着摆了摆手,笑道老朽无心过问世事了。说罢收拾摊子走人了,留下杨廷一个人站在街上发楞。
夜里回去了杨廷一宿的没睡,总是想着白日里见到的老者。儒雅的气度,不凡的谈吐,再加上非凡的智慧,怎么看都不像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更想起老者没有收那妇人的卦钱,知道家里没有个男人,女人家过日子不容易,确是个仁慈善良的好人。于是心下更加地确定了,他一定要请到那位老者做他的军师。
第二日里天不明杨廷就上街了,可是昨日里摆摊的位子上却没有见到那位老者。连续三天的寻找,发动了两支小队到处打听那位算卦老者的去处,最后终于在一处没落的巷子里找到了苏先生。
苏先生见到杨廷时一阵的惊讶,他没想到那日里见到的青年这般的较真。
杨廷走进摆设简单的屋子里,言辞恳切地和苏先生倾心长谈了一番,最终说动了苏先生,跟他进了军营做他的军师。
后来那年的冬天里果然很晚才下雪,边关果然打了胜仗,数万的士兵都在年关前返回家乡一家团圆了。
杨廷曾经说过,以苏先生的才能,做一个小小的军师太委屈他了,想要通过父亲举荐他入朝为官。
苏先生心下也是一阵的感动,要知道,杨廷是个很注重自我的人,他想要做什么总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从不接受他父亲母亲的权势帮助。可是此番却愿意为了他,去恳求他的父亲。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苏先生拒绝了杨廷的好意,甘心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守在艰苦的关外,一直到今天。
大漠草场的天边晚霞烧红了半边的天空,展现出一幅恢宏壮丽的画卷。
暮云堆积,看上去似乎是就要变天了。
草场上中间大帐里一个红衣的少女歪歪地倚在榻上,把玩着手里柔韧异常的鹿骨长鞭。
“哥哥,你说那杨廷明天真的会来吗?”伊兰莎郡主撇了撇小嘴,带着点不屑。
勒川王子坐在桌前喝着茶水,闻言淡淡一笑:“他一定会来的。”男人的五官深邃,带着笑意的眼神灿若星子,别有一番光华的气度。
伊兰莎翻身坐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敢肯定?我倒觉得他一定不敢来,季国的士兵都是一班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窝囊废?勒川端着茶盏的手停住了,想起了某个人,某个屡次三番挫他锐气的人,某个坚守在大季边关打退他嫃颜军队一拨又一拨的人,某个让他铭记在心已经很久了的人。
如果他也算是个窝囊废的话,那,大季国就真的是没有男人了。
伊兰莎嘟着小嘴,看着哥哥一脸坚定的神情,心下顿时不服起来。她倒要见识见识,看看那个杨廷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她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哥哥刮目相看。
夜晚的天空繁星闪烁,像一只只调皮的眼睛,眨呀眨地,窥视着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