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殊一手牵着追云,一边卖力地往前走着,脚下的沙土松松散散的,一踩就是一个窝。脚深深地陷下去,再费力地拔出来,好在鹿皮的靴子比较长,没有灌进去沙子。
萧倾城几步走了过来,接过了追云的缰绳,又握住叶殊的左手慢慢往前走去。
跟随的士兵们看到了,忍不住吹起了口哨欢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很多。
叶殊大窘,小脸红红的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出来。萧倾城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却不放手,兀自牵着她慢慢往前走着,手上微微用力,走一步就把她从沙里拉出来。
这样果然省力了很多,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殊很不好意思,脸偏到一边到处乱看着,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萧倾城看得好笑,默默地握着叶殊的手,唇角的弧度微微地上扬。
是日的阳光算不上太好,不大的一点挂在淡蓝的天空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白斑。地上的影子也是轻轻淡淡的,在布满波浪纹的沙丘上拉下了一道道长长的暗影。
叶殊跟在萧倾城旁边慢慢地走着,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修长而有力,手心里微微有些粗糙,应该是练剑的缘故。不过那种结实的粗糙感摩擦在手心里,却感觉很安全,很温暖,那种感觉似乎是可以永久一样。
已经在沙漠里跋涉了四天了,眼前还是一片漫漫的黄沙,放眼四周望去,到处都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分不清东西南北,看不到天地尽头。
清水差不多喝完了,干粮还剩一点,不过那干巴巴的饼子啃起来颇为费劲,而且吃完了更口渴。一行人都面色沧桑,嘴唇干裂,看上去没精打采的,木制的机械一般一步步慢慢地往前走去。
叶殊还有半袋水,却没人肯喝。一个士兵生病了发起了高烧,起了满嘴的燎泡,叶殊去给他喂水喝,士兵强撑着孱弱的身子很豪迈地一笑,说自己不要紧,坚决地不肯喝。
叶殊劝了半天都快要哭了,他还是不肯喝。
萧倾城走过来蹲下身子,拿过叶殊手中的水袋,一手扣住了士兵的下颌就给他灌了一口水,待他咽下去了,又稍许地倒了几口水进去。
发烧的士兵无力地挣扎着,待萧倾城松开了他,嗫嚅道:“王爷……我怕是不行了……把我留在这里吧……再这么下去……只能是拖累了大家……”
萧倾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会把你带回柔西安葬的。”
士兵皱了皱眉,忍不住泪水盈了满眶,叶殊微笑道:“可不准哭啊,刚喝的水,不能浪费了!”
围着的一群人都笑了起来,躺着的士兵喉头哽咽了几下,也抬着嘴角笑了。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慢慢在沙漠里跋涉着,直到太阳下山,依然没有看到什么别的景物,视野里除了黄沙还是黄沙,看得快要让人崩溃了。
捡了些枯柴生了堆火,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马儿们也在夜晚的寒气里冻得直打哆嗦,蜷起蹄子卧在人群外围。
饼子硬的已经啃不动了,嗓子里干渴的冒烟,声音一个个都沙哑的像是七八十岁的老翁。
萧倾城吩咐下去,杀一匹马,把硬邦邦的饼子给剩下的马儿吃吧。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被选中的是一匹比较瘦弱一点的黄骢马,那匹马的主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士兵,默默地看着马儿被捆倒放血,心痛不已。叶殊也看的一阵不忍,只是现在不杀马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她没有权利说什么。
马儿流的血不多,一个士兵用帽盔接着,盛了有大半个帽盔那么多。没有人说话,趁着热乎乎的血还没有凝固,默默地接过来一人喝了一口,又递给下一个。
浓厚腥热的气息传过来,叶殊忍不住一阵阵干呕,连忙生生地忍住了,脸上满是惶恐,打死她她也不要喝那个东西。
萧倾城微微一笑把水袋递给叶殊,那帽盔沿上满是士兵们的口水印,就算是她肯喝他也不会准的。
叶殊不好意思地接过了水袋,浅浅地喝了一小口,又递回给萧倾城,让他也喝一点。
萧倾城不肯,逼着叶殊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囊塞好塞子挂到旁边的马背上。一个士兵单独给他接了马血,萧倾城端起来就喝了两口,又递回给士兵了。
又捡回一些枯柴,几个士兵削下了马肉叉在刀剑上烤着。虽然听说马肉不好吃,不过眼看着有肉在眼前翻滚,腹中顿时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饥饿,口水直流,倒是润了润嗓子。
过了会儿马肉烤好了,士兵捡了烤的比较好的几块送到萧倾城这边来,萧倾城拿起一块比较干净一点的,吹了吹上面的草灰递给叶殊。
叶殊默默地接过来,闻了闻,又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味道怪怪的,肉质很粗很硬,不过比起干巴巴硬邦邦的饼子来说,已经好吃多了。慢慢地啃完了那块马肉,终于填饱了腹中的空虚,叶殊感觉一阵阵满足。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亮晶晶地挂在深蓝的夜幕上,或许明天他们就能走出沙漠了。
夜里静悄悄的,一群人默默地蜷缩在一起睡着,身上的斗篷裹得紧紧的,不敢留一丝缝隙。叶殊冻得浑身打哆嗦,怎么也睡不着,萧倾城轻轻伸臂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揉了揉她冻的冰凉的耳朵,又扯好斗篷把她盖好。
叶殊闭着眼睛不敢动了,默默地趴在萧倾城怀里,只觉得脸颊贴着的那个胸膛很温暖,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那么有力。
当黎明的晨曦降临的时候,卧着的士兵们渐渐醒了过来,他们终于又熬过了一夜。
叶殊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是有些发烧了,萧倾城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又摸了摸脉象,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叶殊笑着道就是有些伤风了,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