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队灰色铠甲的胡虏骑兵冲杀了进来,喊声震天,在城内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片甲不留。钢刀闪亮,刷地又砍翻了两个躲藏的百姓,脑袋横飞了出去,撞在石墙上脑浆迸裂。火焰滔天,血水四溅,映着胡虏军刺啦的胡子,阴狠的眼睛,狰狞异常。
姚涵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那恶魔一般狰狞残忍的军队是怎么从天而降的。愣了良久猛然翻醒过来转身奔回了房里,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铠甲。香气馥郁的美人缠了上来,胳膊一挥被不耐烦地甩开,跌坐在床榻上。
火势太大,根本就扑灭不了,杀得两眼血红的胡虏骑兵比残酷的大火还要可怕。抱着孩子的妇女满脸惊恐的泪水苦苦哀求,冰冷的长矛无情刺下,穿过婴儿幼小的身体刺入母亲的心窝倒向地下,血花四溅。衣甲不齐的守城军两腿打着哆嗦挥刀反抗,下一秒钟也像羔羊一般被屠戮。广场上一片血腥,以为宽阔的地方躲开了火势,却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惨叫声,喊杀声,哔哔驳驳,烈火无情,钢刀血泪,整个波冶城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噩梦一般的夜晚,死亡在惨笑着叫嚣蔓延。
姚涵翻身跃上了侍卫牵来的战马,前方苦苦抵抗的战士们一批批倒下了,眼看着大势已去,姚涵带着残余将士狼狈逃出了西南侧门,朝当卢城方向逃去。
派出求救的信使泥牛入海一般无一归还。傍晚时分,一个断掉半只臂膀的士兵逃了回来,身中数箭,汇报道去雁沙关的道路已经全被封死,西北四路大军杳无音信,情况不明,求救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刚说完便从马上跌落下来,断气了。
姚涵面色一片死灰,满身的虚汗。波冶城自古以来都是边关小镇,从不是什么军事险要之地。城内千八百户的百姓,守着不大的牧场放羊牧牛,一直都是简单安逸的,不想却在今日里惨遭屠城。
西北草场再往西是浩瀚无际的死亡沙漠,从波冶往西到雁沙关只有狭长的一带草场葫芦牙可走。剽悍的胡虏大将赫奇带领两支队伍八千人马将葫芦牙封得死死的,每隔十里挖出壕沟,三百一队巡逻把守,首尾呼应。波冶进不去,雁沙出不来,完全隔断了消息。
当杨廷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整集队伍往关内搜寻,却也是为时已晚。五千人马在葫芦牙惨遭伏击,死伤大半,杨廷险些一箭丧命,率领余部不足两千人狼狈逃回雁沙关。
彼时杨廷才彻底明白了为何年前的战役会如此轻松,胡虏放出了数十万顷的草场做诱饵,哄他们上钩。先头打上一场狠仗,然后勒川王子留驻几千人马虚张声势,羯昰单于却携三万人马悄悄潜入了关内!苏先生眉头紧皱,默念道,波冶危矣。
此时雄才伟略的羯昰单于正高高站在波冶城倾颓了一半的城墙上,大鹰旗已倒,换上了胡虏嫃颜部落的莲花旗。城内大火已熄,到处冒着浓黑的烟,战马聚集在城下默默地啃着草料饮着水。士兵们忙着清理成堆的尸体,三三两两地搬出城外,在南边摞成了高高的两排,下边散落着断臂残肢,血痕累累,怵目惊心。
一骑快马疾驰到城下,灰色铠甲的士兵翻身下马奔上城楼。
“回报可汗!王子殿下已安然回到草场,部落安好无恙,总共折损二百人。王子殿下说,可按计划行事。”
“好!”羯昰单于哈哈大笑起来,这一仗打得真是漂亮。
胡虏军队从雁沙关撤回草场以后,勒川王子秘密潜入关内,在大季朝北方盘查了一圈。季朝北方的军队大都压在了雁沙关和西边饮水关,波冶已然失守,饮水关第十五十六路军要救援也要十数日,更何况现在他们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杨廷现在应该是焦头烂额了吧,两边夹击,腹背受敌,已经完全失去了先机。北边有嫃颜部落压阵,东南被他们占据了波冶城和西北半边草场,完全堵住了去路。杨廷四路大军已经孤立无援,完全落入了他们的掌控之中。大季的援军就算要来也至少要十日以后。
十日的时间。
十天的时间会改变很多。
羯昰单于眯起眼睛,嘴角扯出一丝危险的笑意,遥望着城下远方浩瀚的草场,一望无际。
今日的课堂有些沉闷,清和不在,礼部的沈老夫子来上的课,叶殊一阵的心不在焉。
从昨天回来了师父就一直在上书房议事,很晚才回去,今早晨上朝后也一直未回。
叶殊也听说了是边关有事,应该是情况蛮严重的吧,要不然宫里也不会变成这种气氛。妃嫔们不赏花不逛园子了,乖乖地待在寝宫里,小宫女小太监们干活走路也都轻声细语蹑手蹑脚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到处一片的仔细紧张,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叶殊也不由得有一丝担忧。
沈老夫子似乎是也没什么心情给他们上课,随随便便地讲了讲礼仪录就早早下学了。
长宁公主一向是活泼的习性,今日却一反常态,看到沈老夫子走了两只胳膊一抱埋头趴在桌子上。
诸位皇子们也默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叶殊不由得皱起眉头,看着季文熙发呆。
季文熙看到叶殊盯着他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九皇子季文筝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看太子,看看公主,看看季文熙,又看看季文卓,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还不走,讷讷地不知该怎么办好。
六皇子季文泰忽然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挺了挺背大步往外走。
“六哥!”季文熙抿了抿唇也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六哥,我跟你去。”
季文泰回头看了他一眼,郑重点了点头。
季文熙跟了上去,出门时回头看了叶殊一眼。
叶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轻轻点点头,表示她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