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函凌两国交战,不战则已,一战就会是个地裂天崩。二百多年的时间,一个国家分裂的太久了,总要大出血一次,洗清了异己,再次合为一个整体。古往今来,这是一个至理。
只是函国若是真把凌国灭掉了,从此独霸南国,茔州的苦日子恐怕是也要宣告着到来了。
季文泰杀了他们的太子,函国郁愤发殂,恨不能扒其皮噬其骨。灭了凌国,南函势必要进犯茔州,会一会那个十分能耐的平王殿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函国若是侵犯茔州,朝廷必不会派兵援助,反而会心下里乐得开花,暗地里叫好。季文泰这个平王殿下始终是季国朝廷的一大隐患,函国若是帮他们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季国也不屑于茔州这一点点弹丸小地,不足五万顷的面积,还大片大片的都是沼泽地。
茔州驻扎的边防军不足万人,而且都是从当地百姓中征收的民兵,战斗力十分低下。这些人平日里晃晃悠悠地守在军营里混军饷,一到农忙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管了,一窝蜂地跑回家种地去了。去他妈的边防不边防,粮食若是种不好,哪还有饭吃。
平王殿下十分头疼,南函一旦来犯,守着这么支边防军,哪敢有什么奢望?
可是季文泰即使自己有兵,却也又不能出兵抵挡。季国的规矩,各地藩王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但是人数不得超过三千,并且不能参与任何战事,否则就以谋逆之罪处理。季文泰不动还好,一动就会立马被朝廷冠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判处斩首。
这一场大戏,正在慢慢开演,朝廷高高坐在上方,看着他,慢慢地等死。不动,被函国砍死;动了,被季国砍死。
季文泰忧虑了两日,依然没想到什么良方,可以缓解凌函两国目前的战局。现在必须要保下凌国,守着凌国在,挡在中间作为缓冲,茔州才能暂时安全。只是想法固然美好,却无力实现。
如今季文泰手上只有三千兵力,伤残不等,并且装甲不齐,军饷更是一个大问题。如今朝廷缩减了各个藩王属地的军饷粮草,只提供一半,另一半让他们自给自足。并且这一半军饷粮草只是边防军的,王爷的私人军队,自然要靠他自己养。如果他养得起的话。
斜风疏狂,冷雨凄凄,身上的袍子渐渐沾染上了些湿湿的潮气,季文泰缓缓拉上窗子,不早了,准备睡了。
“王爷!王爷!”
安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声声疾呼。
季文泰微微皱了皱眉,拉开门,只见是管家老齐叔急急地走过来。
“怎么了?”
老齐叔连忙道:“王爷,北边城门出事了,有士兵来传信,说是有两个人在叫城门,远远的还有很多的火把过来,恐怕是偷袭。”
连着说完了一长串话,老齐叔有些喘不上气来,还未待仔细说明,季文泰已经披上了斗篷疾步走了出去。
茔州城很小,打马从王府到北城门不过是一小会儿工夫,远远地就听到北边城墙上一阵嘈杂。
知府大人闻守备也被惊动了,正站在城墙上指手画脚地吩咐着什么,一见季文泰来了,连忙退下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王爷您来了,怎么把您也惊动了。”
季文泰淡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到城墙边往外看去。只见黑黝黝的城墙下模模糊糊的有两个人影,正在大力地拍打着城门,一边高声地呼喊着什么,只是冷风飕飕地呼啸着,吹乱了声音,听不清晰他们喊些什么。而远远的北边,百十只火把正渐渐往这边靠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偷袭的敌军。
闻守备讨好地撑了把油纸伞凑到季文泰身后,灿笑道:“夜寒欺身,王爷贵体可不能淋了雨,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这里有下官守着,不过是百十个人,王爷不必担心!”
季文泰默默皱着眉头,似乎是没有听见闻守备说话。雨越下越大了,城下的两个人依旧在呼喊着,远处的火把明灭颤抖着,越来越近了。
“开门!”
“快点开门——”
呼喊的声音在风中撕扯着,季文泰忽然间心头一动,听到那个声音有些熟悉。
转身急急奔下了城楼,季文泰一边走一边沉声道:“开门!”
跟随的小兵有些发愣,看上去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
季文泰隐忍着焦躁,一字字道:“把门打开。”
这下小兵终于听明白确认了,顿时连忙冲了过去,指挥士兵撤下了门后的一条条钢栓,四个士兵一起使劲,缓缓把门推开了。
剧烈的风猛地冲了进来,裹挟着潮湿的雨水,扑面而来,这里正是个风口。
季文泰轻轻蹙起了眉头,猛烈的风刮起了墨黑的发丝,随着斗篷在暗夜里飞舞。
两个人影急急奔了进来,连声道:“有追兵!快关门!”
那是莫荏的声音。
季文泰唇边露出一丝笑意,缓缓往前走去,忽然间又愣住了,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而幽暗,微微地闪着光。
叶殊默默地站在那里,身上的男装袍子早已湿透了,满身的泥水,小脸上也是一片狼藉,正嘘嘘地喘着气。
“关门。”季文泰沉声道。
一阵恢宏的声音,两扇厚重的铁门缓缓合上了,插上钢拴,将马上到来的火把重重挡在门外。
“怎么现在才来?”季文泰看着莫荏问道,一边脱下来斗篷包住叶殊,细心地系好,握着她的手缓缓往前走去,掌心很温暖。
一路回了王府,大半夜的,又闹腾了起来,老齐叔忙前忙后地到处张罗着。王爷吩咐了,要将这位小姐照顾好。
莫荏沐浴完毕换了身干净衣服,一个下人走过来,说是王爷在侧厅里等他。
小步跟在那人身后,莫荏心下里一阵不安,想到去见殿下,又激动又愧疚。
宫变那天殿下吩咐他带着亲卫队去救贵妃娘娘,没想到缀芳殿里早预下了埋伏,他们一到,顿时落入了重重的包围。漫天的羽箭翻飞,弟兄们死伤无数。一路冲杀着四处奔逃,撑到了最后还是被俘了,只有四个人,其他的都死了。而另三个人也在地牢里受刑不堪,死了,如今只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