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凤楼就是琵琶巷里规模颇大的一家,三层的朱楼雕梁画栋,装潢华美气派,老鸨年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人唤凤妈妈。
“小翠,还不快去把那个死丫头给我叫下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躺在那里挺尸!还真把自己当个祖宗了!”凤妈妈扭着腰走到大厅里坐下,端起来茶碗就灌了一口。
慕容嫣下楼的时候,下面已经莺莺燕燕地站了一群,粉的绿的黄的红的,各个娇俏无比,妩媚撩人。凤妈妈翘着腿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训话,一看见她下来了,顿时两眼一翻,沉下脸来骂道:“又穿一身白,天天给谁戴孝呢!真是晦气!”
慕容嫣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凤妈妈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喝了口茶水继续训话:“碧秋你那琴弹得跟弹棉花似的,还得给我使劲练练!香儿你那是跳的舞吗?跟扭铁板似的,好好跟你静纹姐姐学着点儿!”
两个小姑娘连忙点头称是,看上去对这个凤妈妈极为惧怕。
训了会子话,凤妈妈也累了,挥挥手让她们各忙各的去,独独把慕容嫣留了下来。
“莲花呀。”凤妈妈换上了一副虚假的笑脸,“不是妈妈我说你,你看看你也来了半个多月了,一次台子都没上。妈妈当初买你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你天天这样不干活,妈妈可不好办呀。”
慕容嫣现在被起了个名字叫莲花,每次一听到凤妈妈这么叫她,心下里就呕得万分。
凤妈妈见慕容嫣仍是冷着张脸不说话,继续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好闺女呀,妈妈也知道你以前是富贵人家,不比现在。可是既然到了这里,早晚还不都是一样?想开了就好了。别说是丞相千金了,妈妈这里连国舅夫人都有过,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上台接客。”
慕容嫣默默地垂着眼帘,心下里却是说不出的绝望。逃跑也跑了很多次,寻死也寻了很多次,每次被抓到了都是一顿折磨,身上被针扎的疼痛万分,偏是一个疤痕都没有。现在被看得紧紧的,连净个手都有人跟着,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凤妈妈看在眼里也是一阵气闷,当初一见到这么个好苗子,她可是拼了命花了大本钱和芙蓉楼抢来的。现在可好了,人家不吃不喝不动地当起了祖宗来,守着这么棵摇钱树却摇不来银子,让她怎么能不上火。
“好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赶快回去收拾收拾,打扮打扮,今天晚上就准备登台吧。”凤妈妈也笑的累了,没好气道。
慕容嫣闻言顿时色变,急声道:“凤妈妈,请你再多宽限几天,我还、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要知道,所谓的登台就是要接客了,尤其是那些还是完身的姑娘,更是少不了这一节。站在台子上一亮,唱个曲或是跳个舞的,下面的客人们谁出价最高就能获得姑娘的初夜。
“不用再说了,妈妈我已经够宽容的了,你还是好好回去准备准备吧。打扮的漂亮点,卖的价钱高了,你分的利息也多一点,趁着还年轻,挣下养老的本儿。”凤妈妈说着撇了撇嘴,一步三扭地晃着走了。
“姑娘还是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让我为姑娘好好打扮打扮吧。”丫鬟小翠跟在后面小声道。
说是丫鬟,其实是跟在身边监视的,慕容嫣微微有些发愣,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脚步万分沉重。
夜色降临,月华朦胧。温温润润的斓水上一艘艘画舫灯火璀璨,游荡在波间,桨声欸乃。两岸是繁华的夜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一个个薄纱衣衫,粉妆妖艳的女子站在楼头街上,手上丝巾挥舞,巧笑嫣然。
彩凤楼上今日里十分热闹,据说是莲花姑娘初次登台,还是初夜竞买。而且传说这位莲花姑娘原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起彩凤楼的头牌静纹姑娘也不遑多让。于是早早的彩凤楼大厅里就坐满了人,拥着美人,品着美酒,满心痒痒地等着这位莲花姑娘出场。
此时彩凤楼后面却是闹翻了天,慕容嫣死活不肯换衣服,凤妈妈好说歹说的,她就是不为所动,两手紧紧地抓着那身已经穿得旧了的白色衣裙,死活不肯松手。
眼看着外面的客人都等急了,没有办法,只好由她去了。凤妈妈抚了抚额头,真是伤透了脑筋,挥挥手让小翠领她去登台。
外面的看客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大发着牢骚,凤妈妈赶紧出去满脸笑容地抚慰着,在这个桌前敬了一杯,又到那桌上满脸陪笑。慕容嫣躲在帘后,满心的恐惧着,不肯上前一步,小翠在身后死命地推着,一边悲惨地哭泣着:“姑娘求求你了,求求你上台吧!你若再是不去,妈妈非打死我不可,求求姑娘了,行行好吧!”
小翠哭得满脸凄惨,她们那些当丫鬟的可不像当姑娘的那么好命,一犯了错就是一阵毒打,打得皮开肉绽,送了命的都有。
慕容嫣默默地站着,看着小翠满脸的凄惶,良久,使劲忍住泪水抬起头,慢慢走了出去。
橘黄闪烁的灯光明晃晃地打在台上,大厅里瞬时间一静,喝酒的也不喝了,调笑的也不调了,骂骂咧咧的也不骂了,齐齐看向慕容嫣,满脸的傻愣。只见慕容嫣默默地站在那里,粉雕的玉颜宛若天仙,一身白衣静若出水清莲,美丽不可方物。
凤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摇着香扇看着台上的慕容嫣,眼里满是黄灿灿的金花。
“美人儿,唱一个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满脸嬉笑地喊了一句,众人顿时才反应过来,齐齐叫起好来,要她唱歌的,要她跳舞的,要她弹曲的,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场面热烈非凡。
慕容嫣冷漠地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台下疯狂的人群,满眼的冷寂。
凤妈妈在下面着起急来,满脸焦急地比画着让她快点跳个舞。众人喊了一会儿,看着美人儿没有一点要表演的意思,微微有些泄气。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感叹道,不会才艺就不会吧,长这么漂亮已经足够了,人也不能太完美了,太完美了还让别人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