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旁边萧洒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扶起季文熙,慢慢地摇晃着走下二楼。
窗外吹过一阵凉风,拂起萧倾城背后一缕轻黑的发丝,落到了肩前,眉头轻蹙着,冷白的面色更显得阴沉了几分。
微微摇晃的珠帘后面坐着一位水红衣衫的年轻少女,怀里斜抱着琵琶正满面娇色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跑堂的小二端着盘子来来去去十分忙活,楼下不时传来拼酒玩笑的欢闹声,玉湘楼还是像平常一样繁华热闹。
一点都未曾感觉到,外面的天色已然间变了,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月色,猛烈的风呼啸着横扫在街头,咔嚓一个闪电,还未及听到隐隐的雷声,滂沱的大雨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街上的行人来不及发愣,急急躲到两边店铺屋檐下躲雨,一边抱怨一边拍打着淋湿的衣衫。
萧倾城默默地看着瓢泼的大雨,端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眼帘微垂,深邃的眸子一阵淡漠。
京都的局势如今十分微妙,老皇帝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整整半月卧床不起,早朝交给了太子去上。没过几日众大臣们就纷纷抱怨起来,太子将国事理得一塌糊涂,慕容丞相脸上也不太好看。昨日老皇帝病愈上朝了,却是头发全白,满脸郁色,看上去竟似老了十岁。
如今朝廷上万籁俱静,人人自危,鲜有提起储君一事。毕竟谁都不是傻子,老皇帝眼看着不行了,到底是谁上位还不一定。现在说话还不要紧,但是一到新皇登基了,来一个秋后算账,押宝押对了自然得赏,押错了就不仅仅是赔上乌纱帽那么简单了,只怕满家满族都得跟着赔上性命。
萧倾城自然也不傻,现在的朝廷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淖,不接近还好,一旦陷了进去,就再没可能爬出来。再加上他这个自古以来就有篡位之嫌的王爷身份,更是显得颇为尴尬,因此萧倾城自管抽身事外,尽力撇清关系。每日里除了上朝就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府上,哪里都不去,今日里若不是季文熙非要拉着他喝酒,他也绝对不会出来。
按理说,朝上各党派争夺实权,最应该防的就是他这个看起来威胁颇大的外人。再加上他背后的经济实力,更是让人颇多顾忌。但是近日里宫中出了一堆的麻烦事,有嗅觉敏锐的,已经隐隐闻到了一丝危机。萧倾城自然也嗅觉不错,早早地就开始准备了起来,说是要低调,但是暗地里车马人员进进出出的,总还是不好掩饰。
好在众人的目光如今都齐齐汇集到宫里,倒也无暇顾及到看他在做些什么。萧倾城在朝廷上依然是表现地分外清闲低调,看上去什么都不做。当然了,做了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上个月的份额比起以往增加了很多,但是远远还不够,京里一旦出了事,那些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太子登位了,那自然是没有发生祸端,一切都平安无事。如果不是太子登位,那么不管是谁黄袍加身,对他都没有好处。萧倾城才不会相信,一个谋逆之人连亲兄弟都要杀害,却会仁慈地留着他这个存在巨大威胁的王爷。
所以说,现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旦京里爆发了祸端,他们也好杀出重围,回柔西去,他可不想困在这里,任人宰割。萧倾城不怕死,只是人活得好好的,为何一定要死?还要傻傻地坐在那里等死?他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中,没人能够妄论他的生死。
再说了,季国各地的商会也不允许他死。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人,他更代表着萧氏。季国的整个冶铁、制盐业都掌握在萧氏一族手中,也就是萧倾城的手中。其间的商会遍布全国各地,涉及到的产业、债券、人员,数以万计,全部挂在萧氏门下。萧倾城死了不要紧,但是萧氏若是没了,冶铁制盐的所有权必然收归国有,其间牵扯的利益关系,会使千千万万的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利益驱使的力量是十分巨大的,所以说,他们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截止到上个月,各地商会暗中训练的死士都已经悄悄汇集到京城,足有两千之数。只是拜托谢欢夹运来的兵器箭矢之物还稍稍差了些,恐怕不够墨林军之用。墨林军在以前是王府的私人军队,后来被皇帝收到了军营里,说是方便统一管理,却从没有武器配备,更是从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墨林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却是任何一个军队都不能比拟的,除了皇子们的亲卫队。
墨林军在最初的时候只是萧氏一族的看院护卫,随着季氏入关,王朝更迭,萧氏一族也水涨船高,封王拜侯,墨林军渐渐壮大,最终发展成一支军队,誓死效忠萧氏一族。
只是当皇帝的哪能看着王爷拥有私兵,自然是征讨了去,能不能用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放在姓萧的手里。
如今京都皇城的兵权分作了三方,六皇子季文泰一家独大,手掌民兵营散骑营八万兵力,占到了半数以上。禁卫军两万兵力如今由兵部侍郎李宴起统领,李氏一族依附于姚氏,应当算到姚德妃和十一皇子名下;不仅如此,皇城东北的邺关一带还驻扎着第七路军两万五千兵力,仅仅是四十里地之遥,而第七路军是姚老令公的旧部。剩下的第三方就是东皇城的正牌护卫军第九路军三万兵力,由上将军关沧海统领。
依眼前之势,六皇子一派和姚德妃一派势均力敌,各有深浅。由此看来,第九路军的动向就颇为利益攸关。未来的皇城暗战,不发则已,一发则全系在上将军关沧海身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下着渐渐停了,天空微微低沉阴暗。昨夜刚下了一场暴雨,河水上涨了几分,看起来有些浑浊,茯口码头上,几个水手正在清扫着昨夜狂风刮落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