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很安静,游廊边上几株稀落的梅树默默地站着,没什么风,清凉的月色里一片宁静祥和。叶殊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看到床边斜坐着一个清秀的少女,依着帐边浅浅地睡着,睫毛还一颤一颤的。帐边的灯还亮着,床下边一个火盆烧的旺旺的,传来一阵阵暖意。
突然听到“咕噜”一声,叶殊看到女孩醒过来了,惊喜地看着她:“呀!你醒了?”叶殊还没说话,又听到肚子咕噜噜的一阵响,不由得脸红了。
少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已经不热了,顿时松了口气。
“小姐你饿了吧,都两天没吃东西了,炉上还温着粥呢,等一会哈。”说着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叶殊把枕头竖了起来倚在床头靠着,没想到竟然昏睡了两天。这会感觉头也不昏了,精神好了很多。正想把夹袄拿过来披上,银珠就端着盘子进来了,连忙把盘子放在桌上拿起夹袄来给她披上,“小姐呀,你这病才刚好,可不能再着凉了!”
叶殊有些不习惯:“谢谢你呀,我叫叶殊,叫我叶儿就好了,你呢?”
银珠倒也不怎么推脱,端过碗来大大方方地往床边一坐,笑着说:“我叫银珠,是国师大人的侍女。来,叶儿张口。”说着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放到叶殊嘴边。
叶殊不好意思地说:“还是我自己吃吧。”
银珠不肯,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说:“张口。”
叶殊只好张口吃下去了,是清淡的莲子粥,很香甜,顿时觉得饿意空前绝后。
“恩,这才乖嘛。”银珠满意地笑道,叶殊也笑了起来,两人顿时感觉亲近了许多。
“师父呢?”叶殊醒来没看见师父,不由得有些失落。
“先生守了你两天两夜呢!晚上看你退了热才回去休息了。下午七殿下也来过一趟呢,正是殿下送来的药丸有奇效,小姐的烧才退了下来。两天多了,终于看见先生露出了点笑颜。”
叶殊不由得一阵动容,两天两夜呀,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累出病来,心里顿时觉得有些愧疚。银珠安慰她说先生没事,不用担心了。
叶殊吃了两小碗饭还觉得意犹未尽,银珠说不能再吃了,刚生完病不能吃太多,天亮还早,让她再睡一会。叶殊乖乖躺下往里挪了挪,拉着银珠让她也躺下睡会。银珠连忙摆摆手,说不可。
叶殊见她坚持便也不再要求了,静静地躺下闭上眼睛。银珠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两天守着她估计也累坏了,往火盆里加了些炭拨了拨,把毯子盖在身上依着床边也渐渐地睡了过去。想想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是天天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年纪,她却在这做着伺候人的差事,心下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
师父不在,银珠也不在。
叶殊起身穿好了衣服,在水盆里洗了把脸。水还是温热的,很是舒服,叶殊擦干了脸顿时觉得精神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有两个小太监在扫着并没有多少灰尘的小径,看到她出来了躬身行了个礼接着扫地。一扭头看到银珠端着早饭过来了,便问道:“银珠姐姐,师父呢?”
“先生他上早朝去了还没回来,叶儿先进来吃饭吧。”
叶殊探着头望了望大门口,决定等师父回来了一起吃饭。银珠见她倔强的样子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拉她到桌前坐下拿起梳子细细地梳了两条小辫。
“叶儿几岁了呀?”
“十三岁了。”其实叶殊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是几岁,不过一个小乞丐多一岁少一岁也无所谓,“我原来是个小乞丐,师父见我可怜就收留了我。”
银珠怜惜地抚了抚叶殊的小脸,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呀,幸亏遇到了先生。低头看着小小的孩子,长得嫩嫩的模样,哪能有十三岁呀,只是那沉静坚定的眼神又似乎是很老成,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叶儿不必难过,好人会有好报的。我爹娘被恶霸逼死了,也是先生收留了我,你看现在不是也很好?”想起了死去的爹娘,银珠眼里微微地泛起了泪光。
叶殊默默点了点头,拉起银珠的手贴在脸上,良久没有说话。银珠眨了眨酸酸的眼睛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一片清新的湛蓝。
清和回来的时候听小太监说叶儿已经好了,一进正屋门就看到叶殊欢喜地迎了上来,银珠正把热过的饭菜摆在桌上。
“师父!”
清和细细地打量了一会确认是真的好了,板起了脸严肃道:“以后做事不可这般鲁莽。”
叶殊嗫嚅道:“我会、我会游泳。”
“恩?”墨色的眼神又加重了几分。
“不敢了,再不敢了!”某人很没骨气地举白旗投降。
“吃饭吧。银珠坐下一起吃。”
“是。”
叶殊真的是饿坏了,十二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了两天了总要补回来。银珠又给叶殊夹了个鸡翅,转头问道:“先生怎么今日下朝这么晚呀?”
清和倒也不怪她多事,喝了口茶说:“明天初五要举行祈天仪式,皇上多留了一会。”
“祈天仪式?师父我能去吗?”叶殊眼睛一亮,期盼地问道。
“不行。”
叶殊顿时胯下脸来,银珠笑着说:“祈天是大事,只有皇上文武百官才能去,女人是不能去的。”
万恶的旧社会呀,万恶的性别歧视。叶殊摆了个理解的表情点点头。
清和看着叶殊又充满朝气的脸庞淡淡地笑了起来。
元武三十五年冬历一月初五。
祈天仪式在东皇城西祈天台举行。
九十九只红绸包裹的礼炮在祈天台下一字排开。
辰时。
“起。”
行礼官一声悠长的清喝。九十九声炮响冲天而起,白色的烟雾升腾,模糊了蔚蓝色的天空。
清和一身白衣,手执青玉如意走在前头,迈向那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后面跟着皇帝皇子,还有一应文武百官朝廷重臣。台下四角整齐威严的队列是一身黑甲的皇城禁卫,帽上的红缨随风轻轻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