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下一阵惊悚,却不得不怀疑,是谁有能力策划这件事?是谁与国师大人有仇?又是谁能从这件事中受益最大?从高处着眼,似乎所有的矛盾都在指向一个源头,指向一个人。
那就是应贵妃。
元武帝眉峰紧蹙,心头一阵烦乱。沉默良久,下达了旨意,温淑妃连金印都看护不好,有失后妃职责,罚奉三个月,回椒淑殿面壁思过;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众人谨遵圣教,莫敢多言。
八月中秋节的前一天,清和国师下葬了,没有土葬,而是火葬,遗体烧成了灰,装在一个青花鎏金瓷瓶里。
这是遵从了叶殊的意思。朝堂上各位大臣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听从清和国师唯一的弟子的意思,她应该最有发言权。
叶殊沉默良久,淡淡地说,火葬了吧,骨灰洒在金水江里。
众人闻言一惊。堂堂大季国当朝国师,就这么一把灰洒在江里?
末尔却又释然了,清和那么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倒似正该这样一般,才能对得起他那一身自然洒脱的风骨。
八月十四那天,叶殊一身白衣,高高站在金水江边堤岸上,手上抱着瓷瓶,默默地往江里撒着骨灰。
两岸是千千万万的百姓,默默跪在江边,低低哭泣着,哀悼着他们的国师。
叶殊又抓起一把骨灰,轻轻张开手,骨灰轻飘飘地随风飞走,只留下空空的掌心。
叶殊默默探手,瓶里还剩下最后的几点,攥紧了手,有骨片刺进了手掌,尖锐的疼痛,却抵不过心痛。
撒完最后一片骨灰,叶殊默默跪在地上,对着浩瀚的大江重重磕了三个头。
师父,一路走好。
“叶殊小姐,皇后娘娘请你去兰馨殿参加家宴。”一个红衣小宫女站在门外轻轻扣了扣门扇。
叶殊微微有些迟钝,半晌,从榻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拉开门。
小宫女看到叶殊出来了,连忙福了一礼,又说了一遍:“皇后娘娘今天在兰馨殿举行家宴,说没什么外人,请小姐一起去。”
叶殊点了点头,淡淡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叶殊身体不适,今天就不去了,改日再去兰馨殿向皇后娘娘告罪。”
“是。”小宫女低着头,微微一撇嘴,心下里很是一个不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国师大人不在了,皇后娘娘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怜才好心好意来请她,她倒好,还摆起了架子来。
正说着,一阵蹭蹭蹭的脚步声传来,长宁公主一袭雪白缎裙走了进来,一看到叶殊,顿时泪眼朦胧地扑了上来:“叶儿!”
叶殊被长宁公主紧紧地抱着,微微有些不习惯,轻轻推开来福了一礼:“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母后就猜你不肯去,特地让我来挟持你的!天天自己待着多闷呀,小心闷出毛病来,母后说了要你一起去玩,就当是散散心。”长宁公主微笑着拉着叶殊的手,大大的眼睛水盈盈的,睫毛上还带着一星泪花,“叶儿跟我去吧,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都想你了。”
“哦!对了!”长宁公主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眼里流光一闪,揶揄地笑着看着叶殊,“七哥回来喽,正在上书房和父皇议事呢,一会儿也要去家宴。待会儿就能看到七哥了,有没有很开心?”
叶殊微微一愣,又沉默了起来。
长宁公主看叶殊脸色不太好,皱着眉头问道:“叶儿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啊,我们走吧。”叶殊抬头,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连公主都屈尊来请了,再不去就真的是不识抬举了。
长宁公主顿时又开心起来,挽着叶殊的胳膊就往外走,生怕她跑了似的。
往年的中秋佳节里,宫中上下都是一派的热闹景象,皇帝赐席大宴宾客,珍馐佳肴葡萄美酒且不说,光是满眼的珍珠翡翠富丽堂皇就看得人目不暇接。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国师大人刚刚下葬,举国哀痛,自是没有心思大吃大喝了。皇帝取消了宴席,只是在兰馨殿上摆了桌家宴,一家人小聚一下,也算是过节了。
叶殊跟着长宁公主走进兰馨殿,只见往日里宽敞的大殿上左右摆了三十几张席位,零零散散地坐了些人,都是后宫的妃子们,只是这些个妃子们显然没什么地位,像应贵妃、姚德妃那样有品阶的妃嫔们都还没来。
长宁公主欢快地笑着一一打招呼,叶殊跟在后面一一行礼,那些个妃子们见是公主来了,顿时满脸灿笑,纷纷答礼。
长宁公主拉着叶殊去了后殿,云馨皇后正在梳妆打扮,一袭月白银线暗绣的凤袍素雅而不失高贵,一看到她俩进来了,顿时微笑着站起身来。
叶殊正要行礼,被云馨皇后一把拉了起来,温暖的手轻轻握着叶殊的小手,满脸的慈爱心疼:“可怜的孩子,看这小脸瘦的。”
看着云馨皇后慈祥的脸庞,叶殊差点掉下泪来,朦朦胧胧的泪眼里云馨皇后看起来那么像母亲,又好像是银珠,又好像是师父,那么温暖地看着她。
“多谢皇后娘娘垂爱。”叶殊微微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云馨皇后轻轻拍了拍叶殊的手背:“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要想开点,你过得好,你师父才能放心呀。”
叶殊默默点了点头,隐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云馨皇后欣慰地笑了:“宁儿,带着叶殊去玩吧,别走远了,一会儿开席了。”
长宁公主答应了一声就拉着叶殊跑了出去,兰馨殿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子,里面种的花草都是绝品,举世罕见,四季盛开,美丽异常,长宁急着带叶殊去看那株七瓣桂花。
云馨皇后刚刚坐下来让小宫女上妆,就听到殿外通报道:“德妃娘娘到。”
话音刚落,姚德妃就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妹妹来得可早啊。”云馨皇后对着镜子里的姚德妃一笑,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绣墩让她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