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封仇绝告别后，向导引着封楚天三人沿着西南方的官路而行。一天后，向导很“尽责”地把他们带到了西平郡西南的河源郡赤水县境内。
河源郡是隋灭吐谷浑后新设的郡，所以整体上来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已经不是中原风气了。至少这里的居民穿着打扮和语言都已经和汉人差异极大了，相信在这样一个言语不通的地方，如果封楚天三人没有向导帮忙，那么他们连问路都做不到了。
封楚天三人听着耳边一串串的话语，只觉得走了半天，似乎已经跨越了一个国家。
到了晚上，四个人在一家客栈歇脚，这里的客栈和湟水县又大有不同，湟水县的太白居起码还是酒楼格局，但是赤水县的客栈却显得低矮结实。湟水县的建筑大多数还是木质结构，但这里的建筑渐渐的变成了石头堆砌。
到了晚上，赤水县温度骤降，气温和白天有着明显的差距。朔风宛如寒冷刺骨的刀尖，剜的人关节四肢分外疼痛。普通人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寒夜出门的，但是奇异的是赤水县客栈的院落里正有两个人正站在那。
“怎么还不睡？”面如冠玉的木子翎手中拿着他的长剑，一下一下轻轻地敲打着身后的马槽。
封楚天身上仅仅穿着一件素色中衣，衣领处微微散开。“有些睡不着，出来看看星空。”
木子翎走过来和他并肩站着。“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在夜里看星星吗？”
“当然，舅舅让我们早点睡，可是我们总是偷偷从屋子里钻出来，偷偷去看星星。”封楚天看着天空，似乎在回念过去的时光。
“虽然每次父亲都会把我们抓回去，可是我们每次都会再逃出来。回想起来，当年我们也很让父亲头疼啊。”木子翎看着手中的长剑，这把剑正是木凛然在天师道教的时候用过的剑。
这把剑的剑鞘是软木制成，外面包着几层蟒蛇皮。剑身长约四尺，算是比较长的剑。剑身藏在剑鞘内无法看见。从它露在外面的样子能够看出它和一般的剑有所不同，没有剑格和剑首，只有古朴的青铜颜色的剑茎，倒是与春秋时期的剑相仿。
封楚天也看着那把剑，回想起了自己的舅舅。“可惜，舅舅一世英名……”
“这不能怪你。”木子翎轻声说。“谁也不能选择自己出身，你忘了白天封仇绝怎么说的吗？那家伙虽然古里古怪，但是说的话还很有道理啊。”
“哈哈，这倒是实情。封仇绝，封仇绝，同样姓封呢。子翎，你说他会不会也是封傲天的私生子？”封楚天微笑着问。
“不一定呀，武林封家成名不算很早，虽然封惊天自称是渤海封氏的分支，但是渤海封氏却没有承认这一点。渤海封氏可比武林封家要威风的多呢，早在鲜卑元氏称王称帝的时候，渤海封回就已经颇有名气，而他的儿子封隆之更是和高欢一起大破尔朱兆。如今封隆之之孙封德彝更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也许封仇绝是渤海封家的私生子呢。”忽然，木子翎甩动手中长剑，用剑鞘指着封楚天，调侃道。“根据父亲所说，你老子可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啊。小子，你可不要像你老子一样啊。”
封楚天笑着推开眼前长剑。“我可不会像他那样道貌岸然，做那欺世盗名之徒。”封楚天说着又仰首看天。“像舅舅这般才算是真豪杰。子翎，舅舅曾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辰，你说哪一颗会是舅舅？”
“父亲吗？当然是最大，最亮，最绚丽的那一颗。”木子翎说到此，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样子，严肃地看着星空，略微有些哽咽。两年了，父亲去世两年，难道自己不想父亲吗？不！木子翎每晚都会梦到父亲，都会梦到那条怪蛇。
“子翎，舅舅教你的天师剑法你练得怎么样？”封楚天突然问道，也许他只是想要缓解一下木子翎悲伤的情绪，也许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龙虎山天师道教的九天御雷剑法共有九招，但是木凛然身为外门弟子，所以他只会前四招而已。在其死前，木凛然已经将前四招的剑谱交给了儿子。但是经过了两年苦修，木子翎也只是学会了御雷分邪斩、春雷伏魔圈和玄风沉雷轰三招。
“还是那样，我无法控制雷劫龙吟的威力。”木子翎看着手里的剑，很无奈地说。“你呢？封华佗。”
封楚天尴尬地笑笑：“这可是封家的龙蛇起陆啊……”
“是啊，真不明白你太爷爷兄弟两个怎么想的。封悲天的封神诀号称凡人不可练成。封悯人的龙蛇起陆居然是脱胎自五禽戏。”
悲天悯人，封家第一代家主兄弟的名字倒是很好记。至于第二代，原本是“敬”字辈，悲天悯人兄弟意为让后人敬天敬地。所以给孩子取名封敬天、封敬地和封敬人。
后来杨坚携重宝上门，封敬天改名为封惊天，两个弟弟不耻他的所为，愤而离家。而到了第三代，封傲天和封傲地的名字里可见不到一点悲天悯人敬天敬地的意思了。
封楚天站在一边细细想着木子翎的话，觉得这龙蛇起陆实在是蹊跷，甚至可以说封悯人根本没必要创造这样一门武学，根据舅舅所说，封悯人是在兄长创封神诀十年之后才创的龙蛇起陆。为什么封悯人要改良五禽戏？难道只是因为怕闲人说封家只有封神诀撑门面？
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不再创一门高端的武学？而要从五禽戏下手？莫非这龙蛇起陆并非市井流传那般不堪？
莫非这套武学里隐藏着某些秘密？
封楚天在脑海中将龙蛇起陆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重新回忆了一遍。龙蛇起陆共五势，这倒是和五禽戏一样，分别是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
其中虎戏有饿虎出洞、虎啸山林、虎扑逐鹿、虎斗八荒四招。
鹿戏有神鹿赶月、双鹿顶天、鹿角探海和蓦然回首四招。
熊戏则是飞熊踏陆、熊踞一方、懒熊靠山、醉熊伸腰。
至于猿戏又有猿纵晴空、神猿观天、夜猿揽月、猿藏无踪。
最后鸟戏同样四招，分别是鹤步翩翩、羽翅高振、平沙落雁和鹰翔九州四招。
龙蛇起陆五势二十招，和五禽戏相呼应，看起来也是那样平淡无奇。充其量也只能强身健体罢了。可是为什么封悯人要创这样的武学？如果真是只为了强身，用本来就有的五禽戏不就好了吗？
龙蛇起陆的二十招在封楚天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封楚天不知道他想了多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整个身体随着脑海中想的招式动了起来。
木子翎惊讶地看着封楚天手上脚上一招招的变化，从第一次的略有生涩，渐渐变得圆润。虎、鹿、熊、猿、鸟五势居然慢慢变成了一个轮回。封楚天鸟势鹰翔九州腿招落地，一个飞扑居然恰恰是虎冲出林。
虎斗八荒斗着斗着双腿一震神鹿赶月，蓦然回首之后顺势踏步到了熊势。醉熊伸腰推到半路身体一纵四提如同灵猿附体。轻巧的猿影翻飞，落地后步法轻快高雅，居然从灵动的猿猴变回高贵的丹顶鹤。
“这小子，难道是所谓的顿悟吗？”木子翎“铮”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剑，在离封楚天约有一丈远的地方跟着龙蛇起陆的节奏，假想如果是对敌要如何拆招。慢慢的，九天御雷神剑的三招也被他下意识用了出来。
龙蛇起陆只是招式，而且只是形似五禽戏的招式。但是九天御雷神剑却是天师道罡内功心法和九天御雷剑法并行。所以院落之中一面是身形飘渺不停地手脚翻飞；另一面是雷光大作，惊雷巨响。
客栈中其他人都被那雷声惊醒，打开窗户向外看去，只见雷光玄风将客栈映照如同白昼。在木子翎声势之下，反倒没几个人去注意封楚天那飘忽不定的招式了。
突然！封楚天左手虎爪右手熊掌左脚鹤立右脚猿腾脖子鹿回首，五势的五种形态同时在身上显现。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盖住了木子翎那惊世的雷光。
远处一声鸡啼，东方破晓。
院子里，木子翎收剑入鞘，怀中抱着的是已经昏迷的封楚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