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抿唇,我凝视跳跃的烛火,自语一般缕着思路:“何**当日拖你救月娘,迫在眉睫。当是有十成把握账本在月娘手里。如今,却没了。如果是何州牧得到了账本,那么,月娘绝不会还活着……这么分析,那账本的下落应该月娘知道才是,而她却除了衣服,没有给我们任何线索……”
“莳儿,有没有想过,何**在说谎?”澋然淡淡道:“他来找我时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甚至不信任我。却带着地图,并且冒着被跟踪的危险。即便我不拿出皇家印章,他亦不会白来。也就是说,很可能他的方案早就计划好了,也许中间会出现意外,改变了过程,但结果,都是引我们救月娘出来。”轻轻一叹,澋然眼中闪动睿智的锋芒:“为什么是月娘?他得到账本的对象为什么是风月楼的歌姬?为什么暗号是一曲凤求凰?莳儿可有想过?”
“你是说……他与月娘之间有情?”凌乱的思绪似乎抓出了线头,开始清晰起来。
“经常吹箫的人手指和常人不同,”澋然抓住我的手,修长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着:“指肚会修长,而且有茧子。何**的手亦是如此。那首凤求凰,很可能就是两人的定情一曲。”
猛地抓紧澋然的手指,我一瞬明了:“原来如此!何**是利用我们救出他的爱人,而所谓的账本其实是他的骗人的筹码!但是……月娘曾经有账本的事情应该不假,唯一可以脱手的时机便是……那一晚何**潜入风月楼的时候!”转眸与澋然交换一眼了然,在他温和的目光下继续:“那晚,我们的确没看到他得到账本。但他完全可以拿了账本之后,再来厢房创造假象。而账本丢了,月娘被抓,何**唯有放手一搏。一方面调虎离山,骗我们救出月娘;另一方面,账本早就被他安置到天下最稳妥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便是那日他唯一去过的——现在完全封锁的——灾区!”
好一个聪明的何**!我深深钩唇,这下这江淮贪污大案可以结了!
“我这便回去善后,澋然,辛苦你了。”抬眸,澋然正暖笑看着我,心里滋生出潺潺暖流。
真相,在他一步步提点下浮出水面,虽是从我口中说破,而他,早就洞悉一切了吧!心里很是佩服却又有些小小的不甘。
“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一步,莳儿务必慎重。”澋然温和的弦音回荡在耳边,小妒忌瞬间融了。
挑挑眉,我笑眯眯看他:“堂堂楚池摄政王,竟然帮助天泽治理贪污,这也算是千古奇谈了!”
腰上一揽,澋然眼中划过一丝宠溺:“相公帮娘子,岂不理所当然?”说罢,情不自禁一般,在我额上印了个轻吻。
腾地一下,我顷刻成了关公脸。
这澋然……真是越来越不正经……还是……男人其实都这副德行?
颤颤垂眸,美人还是美人,仙子还是仙子。
再看看,那双水墨淡彩的眸子,怎的?这么像他家那两头银狼?!
“那个——我回去了。”微微推着他结实的胸膛,我垂眸喃喃。
“莳儿……”澋然的声音有些不安,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小心提防。”
抬眸,凝望他暖如春水,定如青峰的眸子,点点头,心头扑腾扑腾,却是安然的感觉。
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静如水,一道无声细影越过淮南府半丈高墙。
砰——
“唔……”
“呃……”
落地时猛烈的撞击让我一阵懵然,狼狈从地上爬起,方要抽出水心,就听道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
“龙兄……”
好像是清远?
皱皱眉,我确认道:“清远?是你吗?”
“龙兄……起来说话……”
一片漆黑中,我极力辨识着声音的方向,清远再次央求道:“龙兄……快点……我撑不住了……”
这声音,怎么好像来自……身下?
“啊——清远,对不住!”我慌然起身,俯身拽着清远的胳膊,作势要扶起他。
“龙兄——你、你……你踩着我头发了!”
“啊——”慌张向后一跳,我嗔道:“这么晚了,清远在墙角瞎晃什么?”
“那个……散步而已。”清远低沉咕嘟一声,继而语气微微一扬:“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话说一半,似有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唐突吓了一跳,因为失礼而沉默着。
“呵……清远莫非在担心我不成?”
清风徐徐,拨云见月。淡淡的光亮下,清远有些窘迫地抓着衣角。
本是一句玩笑,却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变得诡异了。但既然出口了,又不得不负责善后。我轻咳一声,笑着拍拍清远的肩膀:“哈哈——我堂堂大男人,晚上在外面晃一晃很正常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清远不必担心啊!”
“恩……”清远有些忌惮我的接触似的,不自在的别过脸去:“是……不关我的事。”
动作有些僵硬,我完全搞不明白清远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家伙今晚很不正常,不适宜对话:“呃……那个……很晚了,我回去了。清远也早点休息。”
“呃……”方走出几步,清远轻轻的叹息便传来。寂静的夜,将一切声响放大了数倍。本是不易察觉的情绪如今通过喉间的支吾,气息的沉闷,以及衣料的摩挲极为精准的传递到我这里。
无奈地叹口气,我转过身,静静看他:“怎么了?”
“没……就是……道别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话想说吧?”
“也没什么特别的……”
着实受不了清远这种慢热温吞的性子,却也拿他无可奈何。我只得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
“龙兄!”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清远猛然提高音调,尾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着。
我极力维持耐心的模样,清远看到我目光里的鼓励,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那一晚……在风月楼……你和摄政王……我是说……”他吞吞吐吐,寻觅着合适的措辞,却不知如何启口,终还是泄气地深深垂下头,放弃挣扎一般丢出几个字:“你喜欢……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