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峰抽搐,宣纸瞬间又化作纸团,嗖的一声,飞入地上无数纸团当中。
深吸一口气,提笔如飞……
澋然:
别来月余,可好?
渐入炎夏,日炎夜凉,望自珍重。
入住淮南府,一切安好。赈灾尚在掌控之中,结合澋然上次来信所书劝诫,我已采取调查灾情,分发粮券,依轻重拨粮,情况甚好。
然谎报、夸大之事依旧不止,尚需监察。
淮南顽疾仍在,除之甚难,近来全为搜集证据奔忙。身体无恙,勿念。
上次澋然来书荆州之兵已退,不知是否回楚?征兵备战之事,澋然自是尽心,切不可废寝忘食,气候多变,必注重身体,甚念。
忽忆日前随同淮南吏一行游园行宴,曲水流觞,畅饮甚欢,聊以忘忧。然待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
此时夕阳斜照,美景良辰,却如虚设,风情无人诉……
啪嗒——
微微怔住,竟是一滴热泪溅上纸张,未干的墨迹渲染开来……
轻轻一叹,又是要重写了。指尖按在宣纸上,凝望情真意切的字迹慢慢化开,心痛得无以复加。
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最后全身都在抖,无论如何也无力攥起那张纸,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收不住……
“龙大人——”门外一声招呼,我仓惶收拾凌乱的情绪,胡乱蹭蹭脸颊,正拢着头发,随行的户部郎中孙徵便走进来。
指尖一抓正要团起宣纸,他就圆眼一瞪咋呼道:“龙大人指下留情啊……”
微微一愣,看看满地纸团,我尴尬笑笑,把书信折好,放入信封。放在桌上,想了想,又觉着不妥,揣入怀里。继而问道:“孙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哈……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日梁县县官前来拜见,邀请大家去吃酒,我想着龙大人一定也感兴趣来着……”
“那是自然!这样的好事怎么能查了我!大人等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为了掌握贪污罪证,我自从来了淮南逢请客必去,和各地小吏打成一片。如此行为着实让清远看不惯,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和我怄气,我却也是无法直言相告。
与那孙大人出门之时恰好清远从对面而来,孙大人招呼了他一声,他冷哼一下就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来到府外,发现白凤果不其然也是同行。心里早就明白他是天澋曜叫来看着我的,每次都是如影随形。
“这位就是龙漓澈龙郎中啊!果然是意气风发,绝代风华啊!下官好生敬仰——”那个梁县芝麻官一见到我就冲上来拍马,好不谄媚。
一脸皮笑肉不笑,我随意敷衍两句,便随着他来到了一处酒楼。只见红墙碧瓦,飞檐重顶,轩窗间,珠帘盈盈,鹅黄轻纱如云飘淡淡,美人如玉,悠悠丽影在帘间隐约可见,巧笑倩兮,若真若幻。
嘴角一抽,一种不祥的预感拢上……
怎的,是青楼!
“龙大人,怎么啦?里边请啊!”
“哦……好!”被身边的莺莺燕燕纠缠地无处可躲,我一边求助似的看着身侧揽着一个美人表情淡定的白凤,一边拨开美人不安分的爪子,劈荆斩棘往前走。
“大人,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某县令一句谄媚,胃里一阵恶心,筷子又缩了回来。
“大人……”魅魂酥骨的一句,我眼眸颤颤,心头一凛。
“大人……来吃啊……”接了她一个媚眼,顿时胃口全无,勉强接了她喂来的菜,冷汗涔涔。
果然我不是百合的料啊……这叫一个惊心动魄……
“大人……你流汗了呢……让妾身来帮你擦擦……”那衣衫不整的女人蹭过来,亲昵地用手腕擦着我的额头,一边碎笑,一边不住送着秋波……
这是要冷死我啊!急速垂眸,一句“我自己来”还未出口,就见她胸前那两坨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晃啊晃啊,好不销魂……
“大人……你抖什么啊?”
大人……不敢不敢,我不大,你才够大……
急速后闪,随手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大人……”
大姐,你别过来了……我实在吃不消的呀!
飞速起身,那女子扑了个空,咣地倒在卧榻上。
“方才喝的有些晕了,我去透透气。”
开口一说,还真是有几分醉意,我转身就走。只听得后面几个大人笑着喊道:“龙大人,这份醉意吹风可解不了,还是找个美人陪着吧?”
什么话?找了美人岂不越来越醉!
摇摇头,我捡着人少的地方走,只觉着酒劲甚大,我自觉已是酒量不错了,今日饮了一杯,竟是脸上发烫,心头飘飘然起来。迷糊间,只觉撞上一人,踉跄一下,被那人扶住。
惊然抬头,一句“对不起”噎在喉咙里,我看着对面青蓝衣衫的男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莳儿!”他眼中划过一丝惊喜,手上力道紧了紧。
心跳骤然加速,也不知是因着酒意还是相思,身上竟是全被点燃一般,还未来得及思考,身子已经扑到他的怀里。
澋然微微一颤,继而紧紧环住我,轻轻念着我的名字。
手掌附上他的脊背,我竟是微微颤栗,心中似有一团火焰,一种难以克制的欲望燃烧了脑海……
这个感觉可不大对劲!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猛地推开澋然,只觉全身燥热,喘息也变得火热起来……
糟糕,糟糕了……这下真的不对劲了!
“莳儿,你怎么了?”澋然被我吓到了,伸手要来扶我,我猛地朝后躲开,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不行,完蛋了……我……好像喝了春药……要是被他看出来,岂不是……
不顾他的担忧,我步步后退,转身跑了起来。
“莳儿!”澋然在身后焦灼唤着,立刻追来。
不行,不行,不能被他追到,我一定把持不住……春药而已,我随便找个地方,忍一晚上就过去了……一路横冲直撞,全无目的地的乱跑,脚下发软,就要坚持不住,终于在后院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