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葬,这个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碰见。
因为一般地来讲,下葬都要趁着晴天的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也是个规矩。
可是,益阳的龙家冲,却偏偏要深更半夜地下葬。
虽然,我们与两位老者非亲非故,不过二老既然临终前嘱托了我们一番,也算是我们的恩师吧!而且老者的子女们既然也非常的同意,我们也跟着送葬的队伍一起,挑着灯,去坟地里下葬。
而且令我们感到吃惊的是,等我们出了他们的家门,只见数根火把已经将路照得通明,原来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没有睡觉,而是点起了火把,似乎也要为两位老人送行。
这一幕奇景,我想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就这样,长长的火龙,陪伴着两位老者的灵柩一起前往他们村子的祖坟。
风越来越大,按理来说,月明星稀,晴空万里的夏日,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风。
我们随着送殡的队伍前进,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条河流。刘显明大叔告诉我们,这条河流是益阳资江的一条支流,通向的那头便是八百里洞庭湖。
河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波光粼粼。而和的这一边,就是龙家冲的祖坟,刘显明大叔登上了一个高处,借着月光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自言自语道:“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有山有水,而且阴阳协调,难得的风水宝地,怕是以后肯定会出大人物。”村长也凑过来,低声道:“可不!可不咯!咱们这里的娃娃,只要出去读书的都能考上好大学,都是北京上海那边数一数二的咧!”
月牙西斜,我们借着月光与火光静静地看着两位老人下葬。
就在这时,容轩大哥拉了拉我的衣服,我顺着他所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河流上竟然划过来一条小船,船上没有渔火,再靠近一些,模模糊糊地可能看到船头船尾各站着一个人,船尾的那位似乎是掌船的,而船头的那位看不清长相,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似乎昂首挺胸地立在船头。
而更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大风骤起,刮得纸钱漫天飞舞,寿旗乱飘,有的村民手里的火把都被吹灭了。
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回响在我们的耳朵里……
“
千古悠悠,
有多少哀魂嗟叹。
空怅望,
人寰无限,
丛生哀怨。
泣血蝇虫笑苍天,
孤帆叠影锁白链。
残月升,
骤起烈烈风,
尽吹散……
”
我正在纳闷这是哪位高人这么有兴致,大晚上的还乘着这么一艘小破船游玩,还有兴致吟诗作对呢?
忽然,我们身边的草丛树丛一阵响动,然后更令我毕生难忘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位大诗人吟诵完了之后,周围的小动物们竟然全都跑出来了,也不管这么多人,纷纷朝着天上挂着的残月嗷嗷地叫唤着。
这一幕,不能说是多么诡异和吓人,但是太稀奇了。我掏出手机来想要拍下这经典的一幕,可是却发现手机竟然自己关机了!妈的老子明明留了一半的电量的,怎么会关机呢?而且关键是竟然怎么按都按不开!容轩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掏出他的手机来摆了摆,意思是不要费功夫了,他的也一样。卧槽!这个有点太神奇了!
还有更神奇的呢!
只见,树林里飞出来一片星星点点的小东西,我们都知道这是萤火虫,在乡村里,夏天很容易看到的。可是这些萤火虫却竟然很默契地围城了一团,然后也不管众人,直接飞向刚刚填完土的两位老者的坟墓,落在了墓碑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傻眼了,我更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估计今晚上发生的这一幕幕写出来都不可能有人会相信的,可是却真真实实地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刘显明大叔又点上了一根烟,然后喃喃自语道:“呵呵,这就是巫师的神秘力量么?”
要说以前爷爷奶奶们跟我讲山里的巫师怎么样怎么样的,我兴许还会相信。可是,现在我也大了,也明白了,一说起巫师什么的我先想到的是那些跳大神的、装模作样的,可是眼前的场景却不由地让我打心里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
是的,人就应该时常保持一颗敬畏之心,对大自然的敬畏,对鬼神的敬畏。
而乡亲们显然比我们还有更加敬畏,只见一村大大小小的村民们见到这场景后,都不约而同地跪下硬磕头。在我们身边的那位老村长,似乎有些文化水平的,可是竟然也是腿一软跪了下去。
“显灵了!显灵了!”
就这样,伴随着毕生难忘的这一幕奇景,两位老人的丧事算是办完了。我们也没有过多停留,婉拒了乡亲们的好意,驱车返回长沙。
路上,我拿出来老太太临终前遗留给我们的两个小物件,递给了刘显明大叔,刘显明大叔拿起来仔细观摩了一番,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听说有这么两样东西,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啊!”
我忙让刘显明大叔解释一下。
刘显明大叔说:“这两件东西,顾名思义嘛!引魂旗,接引魂魄用的。而镇魂铃,可以平息冤魂的怨恨。”
这不废话么?我也知道可是怎么使用啊?
刘显明大叔又跟我讲起来,这个就是起源于苗族的巫术,当时苗族的阿普,也就是传说中的蚩尤,如何如何用这两样都行把战死异乡的兄弟们领回家的……这个故事我都听过八百遍了,什么赶尸的、走尸的不知道被网络作家们写过了多少遍了。至于到底是真是假的,谁知道呢?
可是,现在问题是这玩意儿怎么用呢?
我不停地摆弄着引魂旗和镇魂铃,镇魂铃发出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普通铃铛的声音。
突然,就在我摇铃铛的时候,容轩大哥一脚刹车踩到底,刘显明大叔坐在后面,一头撞到了前座上,而我更是,幸亏系着安全带,如果要是没系上的话,估计现在我已经飞出去了。
我跟刘显明大叔吓了一跳,然后只见容轩大哥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我首先联想到的就是手里的那个镇魂铃。
我来个擦!难道这玩意儿真的这么神奇吗?
刘显明大叔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
我跟刘显明大叔刚要去扶容轩大哥,却没想到他又猛地坐起来,然后忍不住大笑道:“当当……当当!哈哈,逗你们玩的!瞧你们的样子……哈哈!”
我去!我跟刘显明大叔直接拳头巴掌地一同拍,妈的真是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这小破玩意儿这么神奇呢!
就这样,我们一路上也睡不着了,期间我跟容轩大哥换了班。我一边听着人民广播电台的城市之音,一边开着车。
我收听的这个节目叫《城市夜动听》,我很喜欢里面的那位叫夏沫的主持人,她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很好听,可是不知道本人长得怎么样。
听着夏沫的声音,我对抗着倦意和困意,又回到了长沙。
期间我们还路过了湖南人民广播电台的大厦了,我下意识地朝着灯火通明的那一层看去,估计他们跟我们一样,也是在不眠夜里坚持着。
回到了宿舍,我本来想洗洗睡觉的,可是却没有想到被容轩大哥非要拉着一起玩撸啊撸,没办法,只能陪他玩了。而这么晚了,刘显明大叔也没有回家,他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打开了容轩大哥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很神秘地对着我们笑了笑,这笑让我都不由地一哆嗦,这老头想干什么。
只见他凑过来,对容轩大哥问道:“小轩啊!有没有下那个片子啊?”
此话一出,我一口水直接吐到了显示器的屏幕上。妈的,怪不得这老东西住院的时候,看到师母的第一眼,觉得她这个年纪还有如此的气色已经是很不错了。原来不只是保养的好,她老头子这雨露浇灌也不停歇啊!
嗯,等我老了,我一定要咨询一下这老头吃的什么东西,现在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我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念头。
容轩大哥白了一眼刘显明大叔,怒道:“没有!别在我的电脑里下那些东西!”
没想到刘显明大叔死皮赖脸地嘿嘿笑道:“不下,不下,我就看看……就看看……”
“呃……我知道有个网址,不晓得现在好不好用了?”
我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容轩大哥恨不得用眼神要捅死我一样,而刘显明大叔则是直接脱掉了衣服,光着膀子,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张毛爷爷,道:“你们告诉我,告诉我叔叔给你们零花钱,你们买糖吃!”
妈的,我的肚子都要笑破了!
我瞅了容轩大哥一眼,大哥哼了一声,一把接过了钱。而我则默默地给大叔打开了那个网址,没想到竟然还能登上去,只见刘显明大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容轩大哥又骂道:“给他把网线拔了,别让他占网速!用无线看!”
刘显明大叔似乎不知道这些先进的玩意,疑惑地说:“咋了?不是都换成光纤了吗?”
我笑着给大叔连上了无线,然后下好了一个种子,边下边放起来。刘显明大叔嫌声音太小了,把音量调到最大,差点没把我和容轩大哥吓死。容轩大哥赶紧找出来一副耳机给大叔套耳朵上。
大叔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嘴里絮絮叨叨着:“你说……这日本的婆娘那里咋都那么大呢?”
我跟容轩大哥瞬间汗了。
我们在屋里熙熙攘攘,却并没有发现,纱窗的外面,不知何时,静静地趴着两只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