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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

内瑟菲尔德的舞会一直进行到大半夜,邻近的宾客们也直到半夜时分才开始渐渐散去。贝内特太太由于受到了丈夫的暗示,外加她的一大心事也由吉英帮忙解决了,在明白基蒂将留在这里做客后,她就心满意足地在午夜之前和贝内特先生以及曼丽一起坐马车离开了。当马车门关上之后,贝内特先生望着一脸不悦的曼丽,用关切的语气对她说:

“亲爱的,我但愿今晚的舞会不会太令你感到嘈杂,不管怎么说,等一会儿你又可以回到家里,找一本书坐在床上美美地看一看了。”

曼丽叹了口气,然后又兀自让自己打起了精神,用一种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的口气说道:

“我早就知道,跳舞根本没有谈话来得有趣,而且很多人一跳起舞来,连头脑都不清楚了,他们明明知道我比基蒂年长,却依然称她为‘贝内特小姐’!哦,假如不是我还拥有一个上流小姐应有的礼貌,我之前就会直接告诉吉英,我拒绝参加她的舞会!”

“曼丽,曼丽,”贝内特太太这时倒有了说公道话的精神头,但这也难怪,谁叫眼下最叫她关心的女儿是基蒂呢,她用力瞪了曼丽一眼,说,“我敢说,那些说错称呼的绅士们没有一个是有意这么做的,这也要怪你自己,明知道这条白色的裙子跟你的发饰一点都不般配,却还是这么固执地穿着它来,甚至不肯摘掉你的眼镜,而且你站在大厅里,总也不露个笑脸,绅士们总是注意不到你,他们当然就可能误以为贝内特家目前年纪最大的未出嫁的小姐是基蒂而不是你了。”

“我恨这个世界!”曼丽没好气地说,“人们总是更加在意美貌,而不是头脑!”

贝内特先生把曼丽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给她以抚慰,尽管他明白她的话也是有失偏颇的,首先,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美貌而忽略头脑,其次,就曼丽而言,她眼下也没有什么头脑可以用来炫耀,她即使算不得全英国最蠢的姑娘,也全然进不了聪明人的行列。但贝内特先生什么也不说,只是像个慈善父一般,对曼丽微笑,好让她宽宽心。

而在内瑟菲尔德这一边,伊丽莎白在目送父亲、母亲和曼丽坐上马车告辞之后,便笑着对身边的吉英说:

“幸而有了你的安排,不然妈妈肯定会像从前那样直到天色蒙蒙亮了才肯离开,你可是个最最体贴的孝顺女儿了。可是,卡罗琳也要在这儿做客,这可有点叫人头疼,我猜只要斯宾赛先生在这儿一天,她就一天也不肯走。”

“那我但愿她能一直住到温斯顿先生把这儿买下来,而斯宾赛先生继续成为他的好朋友的座上宾,那时,我就很想看看她会怎么办了。”吉英说。

“我也很想看看。”伊丽莎白朝姐姐眨了一下眼睛,吉英跟着也笑了一回。

说完了俏皮话,两人又悄悄谈了几句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的行程。伊丽莎白为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不能有个充足的睡眠就出发赶路而感到内疚,吉英与妹妹心思一处,两人相互安慰了一番。虽然心事沉重,吉英却不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唉声叹气,她还必须若无其事地招待好住在家里的客人,没有彬格莱先生在身边,她就恳请伊丽莎白能够协助她,在舞会后的日子里,和她一起吩咐仆人照料好所有客人的生活起居,并且发起牌局和谈话、提议散步等等,断不能让任何宾客感到寂寞无聊或是认为自己不够受欢迎。伊丽莎白当然立即应承下来,其实根本用不着吉英开口,她就已经意识到这里即将遇到的困难了,由吉英一人招待数位客人,的确有困难,因而她早就打算出面帮忙了。

在卢卡斯一家告辞之后,其他宾客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内瑟菲尔德。这时,东道主彬格莱先生便向几位宾客表示了深深的歉意,由于购置庄园之事临时发生了问题,他必须和达西先生一起前去解决,一待天亮就要出发,为了不打扰各位的睡眠,他们就先行告辞了,并特别提到,请斯宾赛先生和温斯顿先生不要见外,在内瑟菲尔德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彬格莱太太定会照顾好他们。斯宾赛先生和温斯顿先生没有料到彬格莱先生这样突然地要外出,但他们并不多问,还相当理解,特别是温斯顿先生,他对彬格莱先生说:

“请千万不要因此感到不安,这类事情我是最知道的,事务紧急时就要立即去办。请放心前去,我们在这里会过得很快乐的。”

彬格莱先生感谢了两位先生的理解,达西先生也微笑着向他们致意。伊丽莎白和吉英看到这件事进行得如此顺利,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不觉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基蒂和达西小姐虽然年轻,充满活力,但也感到倦意一阵阵袭来,彬格莱小姐更是先行告退,回到她的房间休息去了。伊丽莎白陪着吉英向几位客人一一道过晚安,让仆人引着他们回房间休息,等一切停当,两人才互道晚安,各自睡去。

不用说,直到第二天午餐时分,亲爱的读者们才能又在内瑟菲尔德的餐厅里见到他们,当然,其中不包括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他们已于清晨时分骑着快马出发了。吉英在伊丽莎白的协助下很好地尽着地主之谊,作为她们亲戚的达西小姐、彬格莱小姐、基蒂都无需细心招待,达西小姐懂得为亲戚分忧,基蒂更不会让两个姐姐费心,彬格莱小姐则在心里认为哥哥的家也就是她的家,虽则这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她也绝不会使自己见外的。算起来,需要被细心招待的客人其实只有斯宾赛先生和温斯顿先生。吉英关注着这两位宾客的活动,热切地安排他们就餐,在他们无事可做的时候特意凑一桌牌局,精心安排下午茶,以及其他的各种消遣,决计不能在任何时候冷落两位先生,要让他们像在自己的府上那样得到应有尽有的一切。两位先生也相当乐意接受吉英的好意,他们的表现也在不时地表示,在内瑟菲尔德做客,是一件十二分舒心的事。

在下午茶和晚餐之间的一段空闲时间里,伊丽莎白提议玩一局牌,邀请达西小姐参与,彬格莱小姐自告奋勇地也来参加,并且对斯宾赛先生发出邀请:

“来一起玩惠斯特吧,我猜你的技巧一定非常高明。”

“你过奖了,但我必须如实相告,我在打牌下棋方面的水准可是一点儿也不值得恭维的,哦,温斯顿玩得不错,嗨,安德鲁,这可是你的长项。”斯宾赛先生先是婉拒了彬格莱小姐的相邀,又将目光转向温斯顿先生。

温斯顿先生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向牌局,边走边微笑着说:

“斯宾赛的话简直要毁了我的形象,似乎我除了打牌什么也不会了。”

伊丽莎白用目光迎向他,说了句俏皮话:

“怎么会呢,至少我就知道,你除了打牌,还精于跳舞呢!”

在场的吉英、达西小姐和基蒂听到这话,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彬格莱小姐看到温斯顿先生走过来打牌,而斯宾赛先生却在客厅另一边的书桌旁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挂着笑容,但其中一些微妙的变化却躲不过伊丽莎白的眼睛。伊丽莎白不动声色地招呼牌桌上的三人,心里不禁为彬格莱小姐的心思没有实现而感到好笑。于是,四个人玩起了惠斯特,由于彬格莱小姐的心思如今全都不在牌局上,所以她在第一局就让自己的牌技显得无比平庸,她为此有些懊恼,但事实上却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同桌的另外三人根本不在意她的牌技好不好。

吉英在看一本关于刺绣的书籍,基蒂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在一个小本子随意地写画着,斯宾赛则在小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信纸和笔,写起了信。

“斯宾赛先生总是能够出乎别人的意料,”彬格莱小姐心不在焉地玩着牌,却一直注意着斯宾赛先生的举动,这时她就一边捏着牌,一边问,“能冒昧地问一下吗,你这是在给谁写信?”

“给我的弟弟,他叫斯蒂文。”斯宾赛说。

“令弟,他不会在美洲吧?”彬格莱小姐说。

“不,他从未去过美洲,他眼下住在我父亲在伦敦的大厦里。”

“哦,我想你们兄弟俩的感情一定相当不错。”

“是的,他比我小两岁,我们一向互相理解,互相尊重。”

伊丽莎白这时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曾经,也是在这间大客厅里,达西先生在给他的妹妹乔治安娜写信,彬格莱小姐不断地问这问那,还要他代她向乔治安娜问好。现在,又有一位绅士坐在同一张桌前给他的弟弟写信,可以看出,彬格莱小姐很想利用一下这件小事,无奈收信人是“弟弟”而不是“妹妹”,而且又是她从未见过的人,实在无法加以利用。看到彬格莱小姐竟想不出话来把这场搭讪继续下去,伊丽莎白的嘴角差一点就卷起了一个笑容,但她到底比彬格莱小姐更加能够自控,当然也就没有表现出来。

这时,温斯顿先生说道:

“其实,他写这封信也是为了我。”

“这又是怎么回事?”达西小姐问道。

“是这样,我已经决定买下内瑟菲尔德,而这里的业主也有意向出售,只是要提高不少价钱,所以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交易。我的律师贝尔先生要退休了,他是我父亲的朋友,十分可靠。现在我需要找一个接替他的人,虽然英国到处都有律师,但要想找到一位知根知底、水准又高的,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正为此头疼,斯宾赛就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的弟弟斯蒂文正好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律师,人又非常可靠,我就请他写封信给斯蒂文,请斯蒂文来帮帮我的忙。”温斯顿先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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