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夜,鸟无鸣,浙东大地一片寂静。会稽到东阳的官道上,踢嗒踢嗒的马蹄声划破夜空。一群身穿黑衣、披挂整齐的人在飞奔。
这一行共有五人。为首的叫李流,是天师军征西将军卢循的部将;为副的叫徐道宴,是卢循的督察官。其余三人,为张如峰、慕容冬和杜正海。他们是李流的得力下属。
东阳出了大事,征西副将孙萌昨日被害。这孙萌可不是一般的人。其一,身份显赫,他是天师王孙恩的堂弟,王亲国戚。其二,地利重要,他镇守的东阳是浙南重镇,天师军的大后方。其三,案情蹊跷,午夜被害且死状吓人,定有隐情。其四,大军压境,东晋最能打仗的北府军绕过天师军的北部和东部防线,从南方进攻,大有一举拿下东阳之势。
昨日下午,东阳飞马来报,说孙萌被人暗算,呜呼哀哉。卢循大惊,经短暂思考,作出以下应急部署:令李流与徐道宴立即去东阳,稳定军心,调查情况,保住地盘,抓出元凶。唯有如此,才好向孙恩大王交代。
正在练兵场上的李流被卢循紧急召见,面授机宜,匆匆上路。他心里七上八下,打起鼓来。自己的特长是打仗,对验尸破案之类的并不精通,好在卢循考虑周到,给自己派了个行家徐道宴当副手。
浙江本富庶之地,人烟稠密,但天师教起兵以来,与政府军你争我夺,兵火所到之处,村庄被毁,残垣断壁,静无鸡鸣。一路上,只有几条啃食尸体的野狗在荒地里奔跑。
案发现场
天刚破晓,李流一行进入东阳城,直接到孙萌的府院。他们披挂未解,直奔事发现场,只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所有人员均不得出入。
内院大门紧闭,两个人立于门口。将官模样的人认识李流,连忙上前施礼,李流简单回礼后,他说:“李将军,末将是孙萌将军的偏将石勇,昨夜我听到消息,急速赶来,见到孙将军已去,我感到事情怪异,就立即封锁现场,并飞马向会稽的卢将军报告。”另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自我介绍,说是孙萌府总管王飞。
李流问:“你来之时,什么人在场?”
石勇回答:“我来时,府里乱成一团,有的哭,有的喊。孙萌将军的三个夫人均在场。”
王飞插话说:“我奉将军之命到乡下去筹粮,昨天听到府里出事的消息,才急忙赶回来。”
“走,进去看看!”李流手一挥,石勇将门打开,顿时,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当看见孙萌的尸体时,李流一惊,连见过许多刑侦场面的徐道宴也是面色凝重,屏息凝视。
孙萌浑身赤裸,躺在屋中间,整个身体成一个大字,头稍稍有点歪。他的胸部被切开,血顺着身体流了一地。由于时间较长,血早已凝固,呈现乌黑色。仔细一看,胸腔空荡荡的,心脏不知到哪里去了。再看孙萌的表情,眼睛微微睁开,嘴轻轻合拢,面带微笑,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听音乐,丝毫没有死亡的恐惧感,可见死前并没经过剧烈搏斗。他死得如此安详,难道死亡是一种享受?
这肯定不是自杀,不然,怎么解释心脏的去处。
李流向屋的四周一看,被子凌乱铺着,床单有折皱,蚊帐一半挂着,一半垂地。窗户下,有一把带血的弯月防身刀,但窗户是紧闭的。如凶手跳窗逃走,那又是什么人在内锁了窗户呢?
“汪汪——汪汪——”一只狗低沉的,有点像打闷雷般的吼叫,打断了李流的思路。
王飞解释说:“内院养着一条臣犬,是孙将军的宠物,平日是孙将军亲自喂养,现在孙将军出事,估计没人喂食。”王飞说完,便安排下人去给狗喂食。
李流用一块布包着手,捡起弯月刀仔细端详。这不是普通的刀,做工精细,刀把处有方格图案,后方还嵌着一枚宝石。刀锋透着寒光,可以感受到它的锐利。
王飞上前两步,在李流身后轻声说:“这把刀小的认得,是老爷的贴身防护之物,从不离身。”
李流问:“是谁最先发现孙将军被害的?”
石勇答:“我来时,孙将军的三个夫人都在,还有仆人和丫环,哭天喊地的,乱成一锅粥,末将不敢随意处置,没进行任何问话。”
李流安排徐道宴再将现场勘查一遍,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命令石勇回营镇守,怕军中生乱,更怕外敌乘机攻打;安排张如锋接管孙府,所有人员不得外出。
安排停当后,李流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工作。突然,哭闹声传来。仆人来报,身怀六甲的大夫人准备追随孙将军而去,众人劝阻,所以哭闹。李流心想,这孙萌在深夜赤身被杀,这案子得从夫人处查起,仆人、丫环和所有能接近孙萌的人,都是怀疑对象。
入夜时分,徐道宴来报告勘查结果,说:“孙萌除了胸膛,其余部位无外伤;桌上的茶杯有半杯水,并无茶叶;屋外和楼阁无脚印、手迹,也没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李流说:“内鬼的可能性较大。”
徐道宴说:“是啊!就算是外面的人干的,府中也有内应。”
李流说:“你安排人安抚一下几个夫人,让她们好好回忆,明天一早,我们就从大夫人开始问话。”
徐道宴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