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含韵有些惊恐地回答说：“师傅，我初次干，确实不知道上级还有这么个规定。”
“初次干？初次干胆子能有这么大吗？我们哥几个来了，你连躲都懒得躲，是不是不把我们哥几个当回事？”一个个头不高、长得有点像“牛鼻子老怪”的人气呼呼地质问道。
听了这话，朱含韵一脸的无辜，心里唠叨道：“要是知道不让在这里摆摊叫卖，看到你们来了，不躲开那才叫缺心眼呢！”
“你看你这位大兄弟说的，要是知道上级有这么个规定，我怎么敢违反呢？我这就走，这就走。”朱含韵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收拾着工具，准备推车离开。
“牛鼻子老怪”拽着朱含韵的三轮车，命令道：“交罚款，五十元。”
朱含韵回头望着三个城管人员，哀求道：“几位师傅，我今天一共才卖了四五卷煎饼果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块钱，五十块钱的罚款我去哪里讨弄啊？不让在这里卖，我走就是了。”
围观的人都说，人家一个女同志，干这么点小生意不容易，别为难人家了。
双方你来我往争执不下之际，一位骑着摩托车、也穿着城管服装的人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
“吵吵什么？你们就不怕在外地游客面前影响咱们滨城模范旅游城市的形象？”
朱含韵抬头一看说话的那个人，惊叫了起来：“赵家和，你什么时候去了城管了？”
赵家和看到面前的朱含韵，也着实吃了一惊：“朱厂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卖这玩意？”
没等朱含韵回答，赵家和回头对围观的人群说：“都散去吧，散去吧。没事了，没事了。”
人群散去后，赵家和对方才吆五喝六地三个城管人员说：“这是我原来单位的厂长，也是我的一位好大姐，以前没少帮助我，以后你们要是遇见了，一定替我多关照一下，要是谁敢对我原来的老领导不尊重，我可轻饶不了他。”
三个城管人员连声说是地离开后，赵家和问朱含韵刚才那三个小伙子为难没为难她。朱含韵说没事，人家也是为了工作。
朱含韵问赵家和什么时候去城管部门上班的。赵家和说上个月刚调过去，刚才那三个临时工都是他的手下。赵家和告诉朱含韵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传呼他就行，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印有“滨城市城管大队一中队中队长”头衔和传呼号码的名片，递给了朱含韵。
城管大队的执法人员一走，先前躲起来的几个小摊贩陆陆续续地推着车回来了，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嘟囔道：“那群黑狗子一个多星期没露面了，今天怎么突然又来了？”
另一位中年妇女走到朱含韵的摊位前不无羡慕地说：“怪不得你不怕他们呢！原来你跟他们都认识呀？”
朱含韵不自然地笑了笑，心想：“要是都认识的话，还用得着被他们像审犯人似的审了半天？你还好意思说，都在一起做生意，遇到这样的事情，连喊一声都不喊一声。”
晚上回到家，朱含韵把白天遇上赵家和的事情跟毛亚南一说，毛亚南不无感慨地说：“赵家和那小子确实是个人精，华星公司没破产的时候，在供销科当了三四年的科长，赚了个盆满钵尖，单位不行了，他又摇身一变，成了城管部门的干部。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朱含韵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赵家和那位过去的老部下罩着，朱含韵心安理得地细心经营着她那个“香喷喷煎饼果子”摊位，遇到城管人员突击检查时，她也会十分配合地象征性地躲一躲，从未再发生过上次那样被训斥或被要求交纳罚款、没收工具的事情。
九月初，滨城市发生了一起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二十多位外地游客集体投诉到市政府，市政府分管市长立即作出了“严厉查处、严格整顿、严防发生”的批示，并成立了由市卫生局牵头，公安、城建等部门参与的滨城市食品安全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对全市宾馆、饭店、小摊点进行清理整顿，未经卫生部门审核通过并发放食品安全证书或经营许可证的，一律予以取缔，违者将严肃追究法律责任。
面对严厉的清理整治，朱含韵被迫关闭了经营仅两个半月的“香喷喷煎饼果子”摊点。
失去了每月一千多元经济来源的朱含韵和毛亚南一家再次陷入了苦恼之中。
“煎饼摊子不干就不干了，风吹雨淋、担惊受怕不说，旅游旺季一过，谁还吃你那个‘香喷喷’？即使滨城市旅游没有淡旺季之分，咱也不可能把它作为一个永久的事业。”毛亚南安慰道。
朱含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泪禁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毛亚南扶着朱含韵的肩头，劝道：“别难过了，人这一辈子，总会有高潮有低潮的时候，小平同志那样的伟人一生都得经历三起三落，何况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了。”
“你说我们现在怎么这么倒霉呀？因为我的一次不情愿上访，你丢了工作；去明星抽纱厂干了三个多月，明星抽纱厂就黄了；摆个小摊点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扫帚星’，见谁克谁呀？”朱含韵哭诉着，悲凉中透着无奈。
“别胡说八道了。滨城市像咱们这样的家庭多得是，难道大家都是‘扫帚星’不成？”毛亚南哭笑着对朱含韵说。
待朱含韵情绪稳定下来，毛亚南说：“前几天车管所你表哥石强说他们所里要找一个杂工，一个月四百块钱，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找到了没有，如果还没找好的话，先去他那里干两天吧。我知道你这人天生是个干活的命，闲下来就容易出毛病。”
第二天，朱含韵直接去了市车管所，跟她表哥石强简单地了解了杂工的主要职责以后，就直接上岗了。
石强在车管所给朱含韵找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给到期年审的车辆拓拓车架号之类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工作也不累。
朱含韵在交警车管所干了几天后就发现，所里的许多干警因各种原因来不及在家吃早餐，只好饿着肚子干一上午工作，许多人胃都饿出了毛病。
第一天，朱含韵试探性地带了两个煎饼果子到了车管所，大受欢迎之后，就每天在家里做好几个带到所里去，给那些来不及吃早餐的干警们吃，后来干脆把鏊子等工具带到车管所，现场为他们制作。很快朱含韵就与所里的几十号人混得很熟。
转眼到了年底，石强的一个名叫南军、在滨城市永泰公司当经理的熟人来车管所找石强谈保险合作的事情，石强顺便问起了公司招不招人的问题。
南军说永泰公司在滨城设立机构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人员编制省公司控制得很严，想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恐怕很难，但去公司当营销员相对容易些，因为营销员不受编制、学历、年龄等诸多因素的限制，有保费就有收入，如果保费达到一定规模的话，收入肯定比公司的正式员工高。
一下班，石强就把朱含韵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永泰保险公司的南总来车管所找我谈保险合作的事情，我顺便跟他聊了聊他们公司的一些情况，感觉他们公司还不错。后天，也就是星期六，他们公司在华都大酒店举办一个营销员招聘说明会，你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去听一听。你目前干的这份工作，临时干干还可以，但干一辈子肯定不合适，当做一生的事业更是不可能的。”石强说。
“对我来说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一份能干得住的工作，能有一个比较稳定的收入。我家的情况表哥你也清楚，上有老，下有小，老毛身体又不好，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朱含韵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