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他看的并没有错,只可惜却是用错了方法,他不必那般费尽心机地想要为达成目的,来走这条没有回头的路。如果,他换一种方式,也许,就不会成这般。
“薄情?”白衣少年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勃然大怒,落尘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竟然笑了起来,不可抑止地大笑几声,“薄情,说得好,”伸出纤长玉指,一指对面的黎梦秋,面色凛然,眉梢高挑,唇角笑意冰冷,缓缓沉声而道,“哈哈,你听清记牢,我风落尘,什么都多,就是情薄。所以,只怕,又要让黎大庄主你,……失望了。”落尘笑颜如花,如同罂粟花般的艳丽,黎梦秋听得如寒冬之风袭来,寒意刺骨。
所以,你不要再妄图用那些可怜微薄的情谊,再向我讨价还价,因为,我不在乎。
不明白为什么,黎梦秋,偏偏就是懂了这一句。看着落尘,面上一直带着戏谑玩弄地笑意,薄唇开合,话语轻吐,一字一句,却都宛如最锋利的刀锋,一点一点凌迟在他的心头。
“那数月时光,你就当真完全遗忘?”黎梦秋的眼中带着最后的期望,虽然已知道一切都是惘然,可他还是不愿意用最后的惨烈来面对落尘。
“住口,”清越的喝斥之音止住了黎梦秋未完的话,落尘一下子跳到他身前,“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黎庄主,我风落尘与你从无相识,可来记忆?陪着风少爷一段时光的是李孟,是见他危难之时救他于剑下的少年侠客,他于风家少爷,事事恭顺,如今他也早就离去,不到相约日,又何来相见。”
落尘吸了口气,顿声又道,“再说了,阿孟他从来不做会伤害到我之事,更不会拿我重视之人来逼迫于我,他知道我所在意的,便半点不许被伤害。你又凭什么,与他相提并论?”
黎梦秋神色黯淡,却又有些哭笑不得,重重一叹,满脸尽是颓败惨淡的枯笑,“看来,你对他记忆这般深刻,却又是如此恨我?”这么一问,不知为何,“恨,”听到这个字,落尘轻声一句,却很肯定的摇摇头,抬眼看向天空。
天,很蓝,是不带一丝杂质的纯净,像是最上等的琉璃,只是在极远的西天,夕阳洒下光辉万道,温柔地铺在这柔软如毯的草地上。放眼之下,正逢春日来时节,到处都泛着青绿,透着生气,夕阳之下,绚丽多彩。斜辉脉脉,金光中的少年,白衣淡裘,身姿绰约,一道翦影,与这万丈之原,融成一体。春风时不时的拂过少年的面颊,撩起如墨长发,轻灵的跳动间,平添神韵,竟成一片天然佳作。
少年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声线还是十三少见的少年特有的带着稚气的余味,可是眉眼之间却一上子多了苍桑的纹路,带着寂寥也有了看过世事后的平淡,语调淡淡,少了先前的激烈,却如掷金石,坚定有力。
“不,我不恨你。”
像是一盆无情的冰水,一下浇灭了黎梦秋的所有希望,把他一直勉强在推持着的那份柔情,心底存在的那点侥幸,也完完全全的击掉;他赖以自持的砝码,也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他的人,也萎顿了不少,当着下属的面,还犹自强撑。
我不恨你!那是因为从来未放你在心上,没有过重视的前提,没有过毁灭的痛楚,又从哪来的恨呢?
黎梦秋终于明白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原来如此不堪,连朋友都算不上,自己甚至连背叛友情都没有资格。他一直那般地在顾全着少年,怕他伤心难过,怕他离他而去。却没想到,一切的努力,都还是换不过来。突来的黯然神伤,魂不守舍,却让他发现,竟是那么可笑,还真的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自呢。
他不懂,有一种人,那是不能被背叛与欺骗的。
可是他有怨,有不甘,为什么,他在说起李孟的时候,是那般的神采飞扬,眼里眸间,都透着明亮如水的光。心里升起的狂愤,让他失去了理智,忘了自己今日找他来的意图,是想要力挽山庄困境。黎梦秋的脸上突现出几分狰狞之色,眼中尽是疯狂的灸热。他狞笑着,逼向落尘,“是吗?李孟真的就那么好吗?若是,我告诉你,他用尽心机地接近于你,也不过是别有所图呢?”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想看到他听了这句话时的失望与打击,那么的急不可耐。少年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他想在他的心中独占,甚至不惜去毁掉他心底盘踞的影子,尽管,那是他自己!当真,是可悲又可笑之极。他的身体里有团熊熊烈火,扑天盖地地向他烧来,在烤灸着他的身体与理智,是那般的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落尘冷眼看着对面向来自傲的少年,脑海里想过他阳光般明媚的笑脸,他一脸骄傲得意地说,“不用怕了,我都帮你解决好了。”
想起他在雪天里陪着她无拘无束地滑冰戏雪的少年;
想起那晚宴会上,看向自己眼眸明亮,却独独把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云裳公主凉在一边的少年。
可是,那些,都不是眼前的这个有些疯狂,无法自制的偏激少年,他们的眼里,都没有那么多莫名的东西。
他们,都不是他,不是他。
落尘再看向黎梦秋,口气又恢复了初时的淡然,口吻里略带些悲悯,“你真可怜!你以为鱼死网破了,大家都会痛?告诉你,我不会,永远都不会。李孟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我不想揭开,与你留一丝余地,既然你不愿,那也罢了。”
当初余下李孟之时,她便在心里与自己打了个赌,虽然她败了,可是这一局里,输的却不是她。她知道,像黎梦秋那般心高气傲之人,又怎会如此轻易便委身于一隅,更何况是“他”一个名声不堪,人皆唾息叹惋的败家子,说黎梦秋当时是真心相投,只怕会让天下人都笑成白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