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好了要走的时候,宗炎又和落尘起了争执,因为一直是云枫在牵着她的,那些侍卫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人,怎么会跟一向都少与人接近的主人走得那么近,看样子主人也是很宠溺他,这对于他们一向都与人淡而有礼的主子来说,绝对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当下也不清楚该怎么样给她安排,便把目光转向了宗炎。
这个神医虽然说平日里也有些高傲,可是对于他,总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云枫浅笑温和地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行。”落尘毫无异议,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会听,更何况还是跟这么个养眼的男人共坐一车。可是一个字还没有出口,就瞧见了宗炎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落尘随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改口道。
“这样不好吧。要不我跟他一起?”落尘伸出小手一指旁边正在松气的宗炎,一脸的笑容灿烂。“反正你也要他跟我治病,我跟他一车,也方便让他诊治嘛。”落尘的理由充分,这么一说,云枫自然是不会反对,便浅笑点头。
“你喜欢就好。”说着,也松手让落尘过去上车,自己也上和那辆看着简单青布车子。
宗炎当即便是苦着一张脸,想到在山洞里她毫无处征兆地便动手动脚,虽然以他的武功并不怕她,可是跟这么个野蛮暴力还胡搅蛮缠的丫头共坐一车,还不被折腾死。
四下的侍卫也有些动容,这个主儿也是有些怪辟的,他的东西经人一碰便不在用,现在这个少年居然要提出跟他共骑一车?
“不行。”想也不想便拒绝。
“喂,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医者父母心,你怎么能把你的患者拒之门外,太没医德了。”落尘语气轻蔑,像是对他这种行为极是不齿。
“管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能让你跟我共坐一车。”
“现在可由不得你了。”嘿嘿笑声中,落尘便身形闪动,抢先一步进了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还大有死霸占着不走的架式,一脸得意洋洋之色,灵动的眼转里透着揶揄之色:你要是不想跟我共坐一车,那你就自便喽。偏生丫丫呆在主人肩头上,大概是看着车里的东西好看没见过,也是一脸兴奋的唧唧喳喳个不停。
见过厚颜无耻的,就是没见过这般登峰造极拿无耻当饭吃的。
看着那张得意之色满布的小脸,宗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神色幽怨地看了一眼已登车的云枫,心里大怪他为什么要带这么个人在身边。
最后自然不会跟着众护卫一起在外面骑马,宗炎只能是满脸愤恨地上了车子,极是避嫌离着落尘远远地,生怕她会沾染上自己一样。落尘自得地在车上,做着鬼脸气人不偿命。
一切停当之后,那些护卫训练有素地启程出发,一路上都不曾闻有人出声,都是默默地赶路,只是,除了那辆装饰华贵却看来极有品味的车子,那里一直都不断地传出与车子品味极不相衬的杂音。
这一路上,还没有走多远,里面扑扑通通的声音竟是不绝于耳。这种声音对于常年四季跟在主子身边的众侍卫来说,绝对是一个另类之象。鉴于主人们都还没有发话,他们也只好装作没有听到,个个闭口不言。
马车里的少年拣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壁之上,环顾着车子四周,不时斜眼去看一眼对面正郁闷得一脸黑线的宗炎,心里直叹这家伙太会享受,绝对是个享乐派,虽然她也比较懒,可是在享乐方面却绝比不上眼前这个看来就贵气十足的公子。
车子里面是用整张的西域突胡国的极品羊毛织就而成的地毯,所织的图案栩栩如生。毯子上面是摆着虞唐国内上等贡品锦绣富海五花所制的软椅,一张紫檀楠木精雕细刻的小几之上,是一套宣景镇所出的青花瓷的茶具,一旁还有一幅天山墨玉和南海暖晶所制的围棋,触手温良,以紫竹木为盘,上面还零落地布着黑白的几颗玉子,像是未完之局。
落尘好歹也算是见过宝贝的,决算没有被眼前这些华贵却不失雅致的各种精致之物所惊倒,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还天天有人来陪你下棋吗?”伸手一指那盘残棋,可是这里看来却不像,这家伙眼高于顶,这辆车子怕是也少有人来,还有谁来跟他下棋。
“哼。”谁知宗炎竟然是冷哼一声,“这一局,当世之人能破之者寥寥无几,这棋,当然是我自己下的。”
“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些奇怪的问道。
“那又怎么了。想要打败别人,并不算难,可是要战胜自己,那才需要真的本事与能耐。只有自己打败自己的那一刻,才是人生中最为美妙的感觉,凡人碌碌,又有几人知晓当中之味?”
落尘不禁莞尔,不可置否宗炎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人生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若是连自己都可以战胜,那还有什么是拿不下的呢?
“就像你去医治云枫,更多时候,只是在挑战你自己?”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眸,落尘有些寒声。
想了一下,宗炎才凝声而道,“是,也不是。也许开始之时也许就只是单纯地想要验证我的医术,只是把医人当作是挑战,可是后来,有些东西,却是在慢慢在改变了。”
没察觉地,落尘的脸色软和了许多,一双眼中,原本锋利的锋芒,也渐渐地收了起来。又成了原来那幅吊儿朗当的玩世不恭样儿。
宗炎直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杀气腾起,一怔却随即释怀。
很快地便对那幅精美名贵的围棋失去了兴趣,落尘目光乱转,投在了车中的其他地方,然后,这辆车里的声音就没有断过,还时不时地夹杂着落尘兴致而起的声音。
车帘子又一次被拉开,里面的落尘气得宗炎咬牙切齿却拿她无法,她自己的心里却是时刻在记挂着外面,没过多久便出探头出来看看。总在无意中扫过前面那辆烟青色的车子时,眼里多了几分柔和的神采,好似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