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子哥,等等我!”
“二娃子哥,等等我……”
缀在后面的女娃,一面紧着脚步飞奔,不住的喘息,一面盯着前面的身影,稚气未脱的童声不住喊叫,满心的期待他能慢下脚步等一等自己。
似乎是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叫声,前面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心中一紧,加快脚步的追过去。
见他已经停下转过脸来瞧着自己,一脸的着急和无奈。
二娃看着小路两旁一人多高的蒿草,延绵着没有尽头,心中知道还有一半多的路要走。叹息了一声,便接着道:“琴芙,这两天你老缠着我干嘛呀?怎不去寻小柱子他们玩。我不会他们那么多游戏,也没他们那般热闹。”
“他们就那几个游戏,翻来覆去的玩几天便觉得烦了。还总是他们几个当县太爷,说我女孩子家当不得,最多只要我当个夫人,怎有什么意思。瞧他们趾高气昂的模样便觉得气人,我以后都不找他们玩了!”
“还是二娃子哥好!认得东西多,还会弄好多小东西,跟着你总有新鲜玩意儿。对了对了,二娃子哥,你前天给我编的蟋蟀笼子,不小心摔破了,蟋蟀都跑了,你再给我编一个吧,二娃子哥,二娃子哥……”
看着琴芙上气不接下气,闭不上的小嘴不住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脸上的无奈又重了许多。
“好吧,好吧!”,“你也跑不动了吧,在这等我,我去取了信回来。”
然后就见二娃头也不回的蹿了出去,比刚才跑的速度更快了几分,也丝毫不睬琴芙在后面不依的叫嚷。
今天是哥哥送信的日子。自从二年前哥哥应征参军之后,每月十二号的信件就没间断过。从开始一个字都不认识,到现在基本能够读写信中的每一个字,二娃对哥哥的眷恋和对村子外面世界的向往都与日俱增。
每月十二号正午左右,江平叔的木筏就会来到江边,给村里送信。江名白石江,因为水流湍急,加之河床是白色石质,几经冲刷,临江附近都是白色石子,故而得名白石江。同样因为水流过快,在江中驾舟极为不易,只能顺流而下,故而不筑舟,改为用成人大腿粗壮的树干加之麻绳编制成筏。木筏的制作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白石江的特殊,要求木筏的制作必须在一个人的情况下也能完成,所以木筏的选材到制作直至下水,都是一门需要传承的学问,原本哥哥是江平叔培养的接班人,可惜两年之前被强征入伍,险些断了传承,好在江平叔身体上佳,还能再做个五年八年,可以再培养个接班人。但是哥哥却是江平叔最中意的人选,为此江平叔和二娃唠叨了好几个月才逐渐淡去。
在急江中驾稳木筏,并不是普通人可以胜任的活计,能够在江中任意驰骋是练家子才能办得到的。而哥哥的习武天赋,从江平叔不愿离口的夸赞就可见一斑了。哥哥十六岁应征之前,除了因为身体尚未长成造成的力量不足,无法独自将木筏推入江中外,其他都已游刃有余。也是因为哥哥长期习武,所以才被征兵的军官看中,作为他的亲卫强征入伍。父母虽然有诸多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好在哥哥孝顺,几番安慰父母之后,才随军官离去,而后每月必写信回家报以平安。
哥哥离开那年二娃七岁。可能因为哥哥的原因,二娃成了十村八店年龄最小的信差。村里的信件本就不多,加之纸张的获取也并不容易,如果哥哥不是军官的亲兵,每月的信件就要代价不菲。又兼河水湍急,每隔半个月才来送一次信,一般每个村里都选个半大可靠的小子充当信差,免得耽搁劳力。也是因为两次送信都要间隔半月,所以每次取信二娃都要提前许久去江边候着。怎奈这次琴芙缠得紧,险些错过了取信的时间。
听着江中上游传来江平叔高亢的吆喝,似懂非懂的曲调,看着前方蒿草的尽头,二娃紧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般江平叔在每村的江口等一袋烟的功夫,错过了就只能下次。也许是因为爱屋及乌的关系,有一次二娃帮村头李大爷去田里给儿子送饭,因为路途稍远,耽搁的久,回来赶到江边,足足过了三袋烟还要多的时间,仍见江平叔笑呵呵的瞧着自己,伸着粗糙的大手,在二娃的头上摸了又摸,笑道:“二娃最是守信了,大叔总要等上一等的。”
通常来的早,加上江平叔送信顺利的话,总要在江口聊上一袋烟的功夫。听着江平叔的絮叨,知道一般村里有信件的时候,大叔都会等上二袋烟的功夫,避免误了事情。如果有一半的村子要等上两袋烟,后面两个村的信件,江平叔就要弃筏送去,好在后面两个村隔的近,而两村距离其他村子要远许多。都送完差不多已经半夜了,于是便在老村长家的后屋住下。次日再启程赶回江上游,一般要四天多才能回去。木筏自然就是拆掉,树干晾干做了干柴,麻绳制作最是费时,几个妇女编起来也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够一个木筏用,所以拆下搭在屋后阴凉通风处,尽快晾干,又要避免日晒。仔细保养,总能用上半年多的时间。
白石村,二娃的村子,在白石江,江平叔送信的江段中游偏下的位置。每次二娃取信,总从家里带些菜饭,都是做饭时多做出来的。因为哥哥离家,母亲只能去地里帮忙,中午都是二娃做好饭菜送过去,一年多下来,比起母亲的手艺,总觉得差的很多。不过每次江平叔都夸赞二娃的手艺有进步,仿佛什么事情在江平叔眼里都是值得夸耀的。
“江平叔!”,二娃子已经到了江边,远远的见上游的木筏疾驰而来,只见江平叔拿起两人高的撑杆,运力在江边的岸头撑个几下,木筏的速度便减了下来,再在对岸撑两下,木筏就窜入岸口。岸口是特别挖的浅坑,刚好木筏漂浮,却没有江水的冲击,所以水面是静的。只见江平叔迅速的用撑杆支着岸头,停下木筏,跳上岸,栓好木桩。看着江平叔娴熟的动作,不觉间闪动着哥哥矫健的身影。耳边又传来江平叔的吆喝:“二娃子也才到嘛?怎么,又想念你哥哥了嘛。哈哈哈!”
递过已经冷了的饭菜,江平叔接过便席地而食,又是往日相似的唠叨,不时夹杂豪爽的大笑。偶尔会拿出随身的小酒壶,酌上几小口。常年在江中打滚,总需要酒水来解解寒湿气,不然年纪大了腰酸腿疼是少不了。
吃过饭菜,解开特制的油布包,挑出村里的信件包,递给二娃,又从小口袋里拿出一小块银锭,递过来:“这是你哥哥捎来给你的,说你以后用得上。”入手有些重量,看着特殊的形状,加上说不上精致的花纹,应该是装饰用的。这是二娃第一次看到银子,村里和村间都是以物换物,没谁用得着这种高级货。“你要小心藏着,这东西虽然村里没有用,但是眼馋的人总是有,财不要外露!”,江平叔几番叮嘱方才放过二娃。
遥遥的送走了江平叔,二娃摸了摸藏在内衣里的银锭,抱着用油布包好的信件,折返回村,不久就遇上了追在后面的琴芙,又在不停的叽叽喳喳中度过了剩下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