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道崴子最黑暗、最悲愤的一天了!
许多人都被这个不幸震骇得昏迷过去了。
日本鬼子把砍下来的一麻袋村里青壮年男子的人头,以敲锣打鼓的方式给送来。人头要在村口挂三天,三天后允许认领埋葬。世界上也许没有比这更野蛮、更残暴的了,它意在摧毁这一带村民抗日斗争的意志,扑灭山区人民抗日斗争的烈火。
发了疯的、失去了理性的日本鬼子,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村里一些老人和妇女哭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擦干了眼泪,各家都把自己亲人的头颅,在村前的青山上埋葬了。只有一颗人头,由于面部伤痕太多,鼻眼模糊不清,不好辨认了。但村里一同去参军的入都遇难牺牲了,只差妇救会员余秀英丈夫一人,这颗人头肯定就是他的了。余秀英连日来泪眼模糊,也就把它认作是自己丈夫的人头,选择一个风水极佳地方,在一个矗立着一棵高大青松的山岗上把它埋葬了。
就在她埋下这颗人头的深夜里,有人用手指轻叩着她的窗户。
“谁?”
“我。”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
余秀英吓了一跳,这不是自己的丈夫吗?难道他……“谁?”她惊慌中又问了一句。
“秀英,是我。”窗外人急着说。
真是自己的丈夫,她壮着胆子开了门。
丈夫一闪进来紧紧地抱住了她,一脸疲惫和不安的神色。
“你,你不是鬼魂吧?那颗人头……”
“秀英,你摸摸我这颗头不在这儿好好的吗?”丈夫有点得意地笑了。
“那你,你怎未死?你从哪里来?”余秀英被这个意外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了。
“我……”丈夫没有说下去。
“你说呀!”在这严峻的时刻,余秀英多么急于知道丈夫的遭遇和来路。
“我……”丈夫仍然没有说下去。
“你?”余秀英这时脑子清醒,对丈夫的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不由产生了几分不祥的感觉。
“我……我从县城里来。”丈夫终于说了。
“啊!”余秀英睁大了眼睛,盯着丈夫那躲躲闪闪的眼睛,又仔细看了看他那一身衣着,她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不用问了,秀英,跟我走吧!咱们现在就走,省得让村里人看见……咱们到县城里去……我是特意来接你的……”
余秀英差一点瘫倒在那里,她比敌人送人头时还悲愤,还难过。眼前站着的这人还是自己那参军时的丈夫吗?
想到那一麻袋刚埋葬了的人头,余秀英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第二天村里又多了一颗新人头。它面目清楚,鲜血未干,却被人们吐满了唾沫。
“就是死了,也该下地狱!”还没有从悲愤中缓过来的村民们,不能饶过他。
余秀英把它高高挂在那埋着模糊人头坟旁的松树上示众。村里人都看见了,村外人也都看见了;太阳看见了,月亮也看见了……它一直到风干了也没有人来埋葬。历史把它永远悬挂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