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司徒骅是怎么想的。
“你画中的浴女,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有原型吧?是哪位美女?”
夏辰吟点了点头:“是的。不过,这是个人隐私,我不便透露是哪位美女。但请你放心,决不是你家太太。”
“你保证?”
“当然,还可以发誓。”夏辰吟自信满满地说。这点,他当然可以赌咒发誓,自已有没有看到过柳珞微的身体,自已最知情,最有底。
司徒骅不作声了。他扭过头去,望着窗外来往的行人与车辆,心里似乎还有一股气在窜上窜下,憋得他很难受。
沉寂片刻,司徒骅从包里摸出一张卡扔给夏辰吟:“这里头有二十万,你把那三幅画包装好,让人送到我公司去。”
“那三幅画都已经毁了,你要它们做什么?”拣起银行卡,放在手掌心地掂着,似乎想掂量一下卡里头是不是真有二十万。二十万当然足够了,想夏辰吟只是个不入流的未等画家,还是个业余的,一张画也只值个三瓜两枣的,哪能值上万的?
“这个你别管,你收好卡就行了。”说完,司徒骅“砰”地关好了车门,他看见,几辆熟悉的车正往这边过来,司徒骅不想在同学们的面前再丢这份脸面。“你下去吧,让他们送你回去。”
走人。
这天晚上,柳珞微一直站在窗前。
窗外,是黑白分明的世界。黑的是茫茫夜色,白的是皎皎雪光。
晚饭后,天空中又扬扬洒洒地飘起了雪花,雪花很轻盈,很温柔地舞向大地,可是,等待它们的,除了被融化,除了被世间万物践踏,除了投进肮脏与阴暗,它再也找不到别的归宿。
下雪天的气温不是很低,风也不大。柳珞微将玻璃窗拉开一条缝隙,扑到潮红脸颊上的,是带着清新的冷意。垂曳的窗帘,只是无力地扬了扬,随后又无声无息了。
围墙外有两盏高挂的路灯,灯光昏黄,雪花在它俩的前面经过,经灯光一环裹,远远望去,就好象有数不清的虫子在跌跌撞撞地飞舞。院外的小径也鲜有人迹,一排错落有致的香樟树,恹恹欲睡,没有一点生气。偶尔有一道炽白的灯光扫过,惨白一片,车子压碎沉寂的声音让柳珞微像小猫咪一样眯起来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
可是,车子没有停留的意思,继续朝前驰去,继续撕碎用雪花织成的夜幕。
结婚这么多天,柳珞微还是第一次这样焦灼地等待司徒骅的归来。
晚饭前,柳珞微曾试着给司徒骅打了个电话,表面上是过问一下他是否要回家吃饭,实际上,柳珞微是担心司徒骅与夏辰吟打起来。
司徒骅没接电话,柳珞微再打过去,对方竟然关机了,这让柳珞微越发担心了。
假如真打起来,假如双方有一方受了伤,那么,柳珞微会觉得良心不安。
自已做错了什么了吗?柳珞微想。似乎没有,似乎又有。
真是太纠结了。
大衣的袖子,被轻轻地扯了几下,又是几下。
柳珞微猛地回过头,有些失落地笑了笑:“哑嫂,你还没睡啊?”
这个哑嫂,柳珞微真拿她没办法,总是象影子一样随着。
哑嫂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象被寒意封冻了一样。她只是将窗门关好,将窗帘拉上,然后,拉过柳珞微的手,指了指已铺好的床,又两手合在一起,放在左脸侧,点了点头。
柳珞微看懂了,说:“哑嫂,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睡。”
哑嫂摇了摇头,又做了几个手势。
柳珞微也看懂了,哑嫂说:你不睡我也不睡。
“哑嫂,司徒骅这么迟还没回来呢,我等他回来再睡……你先去睡好吗?”
哑嫂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后将有些浑浊不明的视线落在柳珞微眉尖微蹙的脸上,不解地用眼神打了个疑问。
自打少奶奶进这个家门,哑嫂就没看到过少奶奶等少爷夜归的情景,今天是?
柳珞微心里很发愁也很郁闷,很想和人说说,可在这个家却找不出一个可以沟通可以交流的人来。
哑嫂对柳珞微很关心,照顾得很细致周到,可惜,她不会说话。
“哑嫂,你说,司徒骅和夏辰吟会打起来吗?”柳珞微离开窗前,无助地跌坐在沙发上,任暄软的沙发将她娇小的身子深陷下去。
哑嫂一愣,木然的脸上多了一抹关切,她嘴里“啊啊”了两声,手里比划着,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摇着头。
柳珞微有些嘲笑自已的急病乱投医了,这种问题问哑嫂,无疑是石落深潭,连个回应都不会有的。哑嫂她能知道什么?大概连夏辰吟是谁都不知道吧?
看着哑嫂翻飞的手势,柳珞微更心乱了:“哑嫂,你回你的房间去,现在就去!”
哑嫂却不走,反而坐下来,盘腿坐在柳珞微的对面,双手叠放在膝上,两只皱褶深深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柳珞微,好象,柳珞微的脸上开出了罕见的花来!
“哑嫂,你看什么呢?”柳珞微情不自禁地抹了一把脸,有些不高兴地说:“让你回房睡觉去,你听不明白?”
唉,哑嫂是个好人,可跟她交流实在是太费劲了。而且,哑嫂还来得个倔强,她认定的事情,柳珞微似乎没办法改变,柳珞微好几次想,自已是不是得学一些最基本的手语。
否则,会晕死!
看见少奶奶又是急又是无奈的样子,哑嫂似乎也着急了,咿咿呀呀地比划了一大阵,就差双脚没派上用场了。
“哑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看不懂,更听不懂!”柳珞微从沙发上站起,围着哑嫂打着转,连连拍着哑嫂瘦削的肩膀:“哑嫂啊,看来,不是我去学手语,就是你学写字,否则,我们俩个很可能也会打起来,你都让我急死了。”
哑嫂的眼睛一亮,她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也不说就冲了出去。
柳珞微舒出了一大口郁气,也好,哑嫂大概是被自已的话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