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乐天自豪地拍了拍宽厚的胸膛,说:“我现在是成人了,今年满十八岁了。”又对杨昕言挤了挤眼睛,说:“假如哥敢欺负我的柳老师,嘿嘿,我会动员柳老师另择明主。”
“小子,你敢!”杨昕言对任乐天威胁地举了举手。
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坐进了车里。
任乐天拉着柳珞微坐在后座上。
因为相隔六年的再次相见,两人有许多话要说,要问。所以,坐在驾驶座上的杨昕言是一个字也插不上,有些失落地说:“我发现真理就是真理,一万年都不会改变。”
后座上的两个人齐齐发问:“什么真理?”
“见色忘友。”杨昕言故意皱着眉头,幽幽地说。
任乐天首先表示发对:“哥的这句话不通。第一,我喜欢柳老师,跟色没关系,第二,你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亲哥。”
柳珞微却听出话意来了,她紧抓住一点问:“乐天,昕言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亲哥了?”
任乐天被晒成古铜色的脸上,爬满了黑线,他看看杨昕言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柳珞微,说:“柳老师,你不知道啊,你的杨学长是我的亲哥哥,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乐天!”杨昕言似乎想阻止什么。
啊?柳珞微好象被麻醉枪击中了,嘴张了半天才吐出了一个感叹号。
“珞微,对不起,我……”杨昕言有些慌神了。
“柳老师,哥,你们搞什么搞啊?”任乐天不解了,同父异母的关系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关系啊,为什么会让他们两个呈现这样别扭的表情?太奇怪了。
柳珞微这才想清楚了,当年,杨昕言在任浩的家里显得很熟悉,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自已介绍到任家去,原来,他竟然是那个混蛋加畜生的亲生儿子!
天哪,绕来绕去,自已素来很敬重,甚至很喜爱的杨昕言,竟然是任浩的儿子!这样的答案,让柳珞微很难接受!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杨昕言竟然瞒了她这么多年!
她猛地拍了拍车门,沉着脸叫道:“停车,我要下去!”
“珞微,你……你怎么啦?”杨昕言心虚地问道。
柳珞微也不想多费话:“请让我下去!”
杨昕言不敢执拗。
柳珞微下车后,只是对任乐天说了一句:“改天老师请你吃饭。”说完,朝出租车的停靠处跑去。
“珞微……珞微……”杨昕言知道柳珞微的脾气,他没有去追,而是着急地在身后喊。
本来是满心欢喜,现在却是一头雾水的任乐天嘟嚷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啦?”
“怎么啦,全是你的那个爹妈造的孽!”
极受打击的柳珞微从出租车下来,低着头就往家里跑,迎面,与一个人撞了个对过。
哎呀。
啊。
柳珞微抚着被撞疼的额头,皱着眉眯着眼,小声地责备了一句:“你走路怎么不看道呀。”
“是你撞的我,还说我—”对方说到这,嘎然而止,随即爆发了一声惊呼:“少奶奶,是你啊?”
柳珞微闻声抬起头,一看,顿时惊喜地叫道:“哑嫂,怎么是谁?”
边说,边朝哑嫂的身后看,她在找那个替哑嫂说话的人。
哑嫂嘿嘿了两声,搀着柳珞微的胳膊,开口了:“少奶奶,你找谁啊?别找了,是我在说话呢。”
柳珞微吓得一下子甩掉哑嫂的手,倒退了两步,巴掌大的小脸因恐慌而镀上了一层灰白色,她痴痴地盯着哑嫂平静的面孔,支支吾吾说:“哑……哑嫂,真的是你吗?你能说话,这是真的吗?”
今天的哑嫂收拾得很是整洁,平时总是嫌得有些糟乱的头发,在脑后很别致地挽了一个横髻,干瘦的身上,穿着一件从未见她穿过的灰色羊绒大衣,深黑色的西式便裤,配上黑色的圆头棉皮鞋,整体看上去,文弱而大方,极象一位退休了的小学老师。
哑嫂默默地走过去,再度扶着柳珞微的手臂,轻声的,清晰地回答:“少奶奶,真的是我,是我哑嫂!少奶奶,我不是真的哑巴,我从来就不是哑巴!这十几年闭口装哑巴,我是有难言之隐的。”
柳珞微觉得自己快有点承受不住了,这一件接着一件的怪事联袂而来。不说远的,光说今天吧,就出现了两件让柳珞微瞠目结舌的事情,先是,杨昕言竟然是那个姓任的亲生儿子,而此刻,一直习惯在自己面前比比划划的哑嫂,突然在自己面前开口说话了。
天哪,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事情还要在自己的面前发生?想到这,柳珞微浑身颤抖起来,不寒而栗。
“哑嫂,你……你为什么要装哑巴啊?”柳珞微极力从哑嫂温暖的怀中挣出自己的身子。自从嫁进司徒家后,哑嫂是唯一让柳珞微能推心置腹地交心和信任的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哑嫂竟也有这样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想想杨昕言,柳珞微有些心灰意冷了,这人间,还有值得信任的人吗?
“走,少奶奶,我们回屋去说,”哑嫂见来往的邻居不停地打量着她们,便紧紧地攥着柳珞微变得冰冷的小手,压低声音说:“我来好一会儿了,正想走,少奶奶却回来了。”
别看哑嫂和柳珞微一样的瘦弱,可是,哑嫂一直从事着最粗重的工作,体力当然比柳珞微好,所以,柳珞微无法挣脱,只得快步地朝自家的那二间小屋走去。
打开锁,开了门,柳珞微逃也似地跑进了家,又觉得这样不礼貌,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哑嫂进来坐。”
哎。
哑嫂进了屋,又小心翼翼地关严了房门,站在狭窄的屋当中,怜惜的目光在柳珞微的身上流连。
这么破旧,这么窄小,这么简陋,如天仙般的少奶奶,她怎能住在这儿啊?
“少奶奶,委屈你了。”
听着哑嫂沙哑且略带吐字不太清晰的话语,柳珞微指了指陈旧的沙发,默默地说了一句:“哑嫂你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