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太伤感了,新年是属于大家的。”柳珞微看着神情一下变得很落寞的李大姐,心里也是不好受,真诚地说:“大姐,假如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就上我们家去过除夕吧?”
又对司徒骅说:“你说呢?”
李大姐对柳珞微的关照和呵护,司徒骅也是知情的,所以很赞同,脸上的不悦之色已不见了,笑道:“对呀,我和珞微真心地邀请大姐上我们家去过年。我们家没别的,人多。过年不就图个热闹喜庆吗?”
李大姐的眼里腾起一层淡淡的湿雾,心里似乎有一锅开水在翻滚着。她拍了拍柳珞微的手,说:“谢谢你,谢谢司徒老总。不过,我已经没有过年的概念了。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年对我来说,跟平常的每一天没什么两样。所以,我就不去了,别让我这么个灰色的人影响你们全家过年的心情。”
“大姐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柳珞微关切地问。
李大姐很冷,很异类,但她从来不伤感,更不自卑,她就象一座雪峰,昂然地挺立在众人的面前。人们对她只有仰视与敬畏。
可能是孤身一人感到孤独了吧?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知李大姐还有什么亲人……唉,看来做单身女人也不好,年轻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出不好在哪,可等到李大姐这样的年纪时,体会就会很深刻了。别人家过年过节的时候都是儿女绕膝,享受天伦之乐,而李大姐却是,回家一个,出来也是一人。
柳珞微第一次感到,自已的选择是对的。人是群居的灵长动物,最怕的就是孤独。,
想到这,她不由地对司徒骅笑了笑。
“没有……只不过突然有些感概了,”李大姐望着窗外突然渐渐浓起来的年味,沿街已摆出许多卖春联和灯笼及各类喜庆年货的小摊,红艳艳一片,逐一闪过:“都是年闹的。”
柳珞微不明白,李大姐无所不能,仿佛生活在天堂里,她会为一个年而感概?
柳珞微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不觉地说道:“大姐,那位丛妈好吗?她做的湘菜可好吃了。”
柳珞微会想起这个人来,是因为想着李大姐在T市也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还有一位对李大姐疼爱有加的奶妈呢。
李大姐一愣,似乎不愿多回答,随口应了一声:“好。”
司徒骅从镜中不停地偷视着李大姐,他觉得这个李大姐有点不像现实生活中的人。而且,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司徒骅总觉得她的那双眼睛里含着一抹熟悉的东西,是什么呢?司徒骅想了这么久也没想明白。
一路上,因为三个人都有了各自的心思,彼此的交谈显得有些寡欢与孤清。
很快,一行三人来到了T市最豪华的酒店;广天假日酒店。
酒店外宽阔的平台上,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牌轿车,挂私家牌号的车子廖廖无几,大部分是公车。
“市里屡屡禁止公车私用,可是,公文形同废纸,眼前的一幕,是最好的写照。”柳珞微指着车子说,
“禁止这玩意,历来是欺软怕硬的。”李大姐指着从斜坡缓缓开过来的一辆挂着001号的车子说:“看见了吧?这是刚调到我们T市的市委书记,他在台上要整治这个整治那个,可他照样领头使用公车。”
司徒骅看了一眼,说:“听说他原来是财政局的一把手,后来调到下面的一个市当市长,好象杀回来没几天。就这几年的工夫能爬到大市市委书记的位上,想来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柳珞微的心里咯登了一下,财政局一把手?谁?
李大姐不屑地歪了歪嘴,说:“司徒老总你抬举他了。这个人没什么真才实学,是个不折不扣的爬虫,捐客!上台没两天,整的动静可不小。”
财政局的一把手已经换了两三任了。柳珞微这样安慰自已。
有些忐忑地搭讪了一句:“我怎么没听说市里新换了书记?”
“你呀,一心只在温柔乡里沉浮了,哪闻窗外风雨声啊?”李大姐取笑道。
说话间,那奥迪A6,市委书记的专车停在了柳珞微他们的不远处。
车门打开了,从车下气宇轩昂地走下一个人来。
柳珞微定睛一看,顿时彻底傻眼了。
夜幕下的酒店,显得格外璀璨与迷离。不停闪烁着的各色彩灯,宛若是一只只藏有心事的眼睛,眼波流转处,掩不住一缕无法言喻的暖昧和挑逗。
柳珞微如遭电击地傻站在原地。
她看见从奥迪A6的轿车里下来一个气度不风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大家都尊称他为任书记。
刚还在各个角落或站立或交谈的男女,这会儿仿佛听到了集结令,一轰隆地朝这个人跑去,生怕跑迟了跑慢了得不到奖赏似的。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也好象在培训班里培训过,虚伪,谄媚,小心翼翼,热情似火。
司徒骅远远地站着,孤零零地站着,高大的身影被头顶上的彩光晕染成一只斑驳的梅花鹿。他微微地扯了扯唇角,一股邪魅的不屑从眸底里飞了起来,更加增强了语言的份量:“这就是中国人的劣根性。我不知道这位尊敬的任书记是否了解,这群人讨好的,是他的职务,他的权利,而不是他这身臭皮襄。”
身后的柳珞微没有回答,也没有移动脚步,眼看着那个所谓的任书记离自已越来越近。
“珞微,你看见任书记身边的那个女人了吗?告诉你,那就是他的夫人。瞧她趾高气昂的架势,她好象更有表现欲。”
柳珞微依旧没有回答。
司徒骅愕然地回过头,看了看变了神色的柳珞微,不解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见到本市最大的官给吓坏了?”
司徒骅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谁知却激怒了柳珞微。
她一下沉下脸来,掉头就往里走,说:“吓坏了?哼,凭他?我只是恶心坏了。我就不明白了,偌大的中国官场,哪少了人了,怎么把一只跳梁小丑推到公众的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