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家又算个什么家?大是很大,可没有亲情,没有牵挂与惦记,只有冷漠与相互的憎恨与排斥。
“夏辉,你到那个公司做什么的?那里的人对你好吗?”上了台阶,在红锦地毯上顿了顿脚,柳珞微侧过身子问。
柳夏辉不怕冷,仍是一套简练的运动服。他抚了抚象电灯泡似的头颅,有些羞窘地说:“好,李大姐介绍去的还能不好?老总他们很卖李大姐的面子……嘿嘿,我一去就让我当保安队长呢,月薪五千,还有三金。”
“是吗?”柳珞微站住了,不信地望着憨态可掬的笑脸:“这么多?还当队长?你能胜任吗?”
“嘿嘿,姐,你别看不起我,你弟不会给你丢脸的!”柳夏辉挺了挺肌腱壮硕的胸部,有些自豪地回答。
“不是给我丢不丢脸的问题,而是不要辜负李大姐的一片好意。现在大学毕业都很难找工作,你一个高中毕业的傻小子,一去就是管理人员,工资待遇又好,人家这可全看在李大姐的面上。”
提到李大姐,柳珞微的心里有些怪怪的。具体是什么,一下又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姐,我会好好干的。”
“那就好……来,快进来吧。”
进了屋,柳珞微指着在客厅的司徒雷成给柳夏辉介绍说:“这是你姐夫的爸爸。”
“哦?这就是珞微的弟弟啊?来来来,快来坐下,一路过来很辛苦吧?”司徒雷成破天荒地站了起来,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
柳珞微额有些感动,公公对弟弟这么客气,反过来说,公公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柳夏辉,他的姐姐,在司徒家很受重视和喜爱。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可柳珞微还是希望能给弟弟一个这样的假象,她不希望弟弟知道自已的生活过得一团糟。是为了面子,为了自尊,还是不想让弟弟为自已担心?柳珞微觉得,这几方面的原因都有。
“嘿嘿,伯父好,”柳夏辉习惯性地一抱拳,突然意识到称呼不太合适,他望着柳珞微难为情地一笑:“姐,我是不是喊错了?好象得叫爷爷,或是亲家吧?”
“没关系没关系,称呼只是一个代码,叫什么都一样,”司徒雷成哈哈笑道,指着沙发说:“快请坐。”
“嘿嘿,谢谢。”
“就知道嘿嘿,傻笑。”柳珞微溺爱地嗔怪了一句,转身对司徒雷成说:“爸爸,我弟弟不会说话,小的时候让他叫一下客人,他憋了半天,红着脸说:你还是打我一拳吧?”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司徒雷成似乎很开心,光洁的脸上爬满了笑纹,连眼里都充满了和气两字,“夏辉,看样子,你的功夫不错哦。”
“嘿嘿,一般一般,瞎练。”
“谦虚了谦虚了,看你一身发达的肌肉就知道,你有一身的功夫,”司徒雷成转过身,顿进皱起了眉头:“靳妈,这个还用我吩咐?家里来了客人,太太怎么还不下来呢?去,请她下来。”
柳珞微忙客气:“不用不用。我弟弟他一个小毛孩,来坐坐就算了,不要去惊动妈妈,她可能睡下了。”
睡下倒不太可能,想去她也睡不着。在此之前婆婆曾当众挨了公公的一个大巴掌,这个时候肯定还沉浸在痛苦和愤概之中,哪还有什么心思来招待客人?再说,这还是个无关紧要,她根本看不上眼的客人?
靳妈领命而去。
柳珞微想,婆婆肯定不会下来的。
她也不希望婆婆出现。万一婆婆心里的那股怒气和怨气未散,当着柳夏辉的面指桑骂槐地发作出来,那局面更是难堪。
“那怎么行吗?夏辉是第一次来,是贵客,别说你妈妈了,就是小骅也得来见见。”司徒雷成欠了欠身,望了望窗外:“小骅去公司了?”
“不知道,可有是吧?”
没过一会儿,林湘如却抱着拉拉下楼来了。
头已重新梳过,盘成了高雅的发髻。脸也重新化过淡妆,黑眉红唇特别引人注目。身上的穿着也重新换过,金色唐式棉袄,黑呢宽脚夹裤,脚上是一双绣工精致的棉鞋……她一步一步步地走进客厅,脸上带着高贵舒娴的笑容,神态很是慵懒,好象刚从美容院出来,或是刚和朋友喝完茶。
“哎呀,你是我们珞微的弟弟啊?那就是小舅了,真是贵客!快请坐快请坐。”林湘如把拉拉放进小保姆的怀里,一边客气地打着招呼,一边回头吩咐刘嫂:“赶紧的,让靳妈煮夜宵去。这么冷的天,吃点东西暖和暖和。”
柳夏辉很窘迫,忙站了起来,挠着头皮:“嘿嘿,不用的,我刚吃过饭。”
刘嫂的脸还肿着呢,一绺黑白相间的乱发披在额前,遮住了右脸,显得有几分落寞和迟钝。两手互相搓着,身子不动,她不知该不该听女主人的。因为,男主人没发话。
“那怎么行呢?小舅舅第一次上门来,按规矩,得吃太平蛋。”林湘如执着地说,那认真的态度,让人感到她非常的好客。
“妈妈,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弟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柳珞微只得上前客套。
“珞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在这个家,你是主人,小舅舅是客人,你不帮妈妈招待客人,反而不尽主人之道,这怎么行呢?”林湘如款款地坐在司徒雷成的右侧,拍着旁边的沙发说:“来,过来坐到我的身边来,请小舅舅也坐下。”
柳珞微不好再拒绝了,便笑着说:“那……我弟弟带来了甜酒酿,那就煮这个吧?”
“也好也好,只是不好意思了。”司徒雷成阖首赞成。
“刘嫂!”林湘如提高声调,口吻里带着责备,但别人听上去却很亲切:“赶紧去呀,让靳妈煮几碗酒酿煮蛋吧?多放些核桃芝麻红枣。”
柳珞微有些惊诧了,这个春风拂面和蔼可亲的女人,是前面那个冷若冰霜、古怪得不近人情的婆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