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
此时刚过正午,日头正浓,海棠院里,正沐浴在阳光下的,被修剪的精致葱翠的花木,映衬出一片生机勃勃,令人望之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原本应当是晴朗美丽的一日,可此刻院中却充斥着一股阴郁气息。
几个小丫鬟行色匆匆地穿梭在院子里,间或小声地交谈着:“五姑娘可是醒来了没有?”
被询问的小丫鬟皱着眉,摇了摇头道:“姑娘从昨日落水起,就一直都未曾醒来呢,今日辰时还发起了高烧,你也知道夫人的性子,她看着仁慈宽厚,事实上向来对庶出的姑娘不上心,柳姨娘也被逼的无法了,只得求到了老夫人那儿,这才请了济仁堂的大夫来给五姑娘诊脉,只是如今看着,似乎也没有多大用处,姑娘到现在还不见好呢。”
“哎,咱们姑娘也真是可怜呢。”其中一个圆脸小丫鬟忍不住叹了口气。
“柳姨娘不受宠,累的咱们姑娘也难做。”
“可是,昨儿姑娘在院子里逛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落水了呢?还不是紫荆院的那位……”
圆脸小丫鬟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打断了:“嘘!慎言!那位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呢!连夫人都硬生生地被她压了一头,避其锋芒,你不要命啦?”
圆脸小丫鬟嘟了嘟嘴:“不就是肚子里揣了个种嘛,可是这不还没出生呢么?谁知道是男是女呢?”
就算是个儿子,也还不一定能平安长大呢,他们这位丞相夫人,可不是个慈善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庶长子从林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呢?
只是这话,小丫鬟只敢在心里吐槽,可不敢摆到台面上来说,毕竟丞相夫人梁氏。出身靖国公府,身份尊贵,有些话,若是传到她的耳朵里,那么她们就是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然而,尽管如此,这偌大的丞相府,谁不对丞相夫人的手段心知肚明呢?也就相爷和老夫人看不清情势,对林姨娘腹中那还未出世的孩儿如珠如宝。
不过这倒也怪不得相爷和老夫人为了个孩子就丧失了理智,毕竟相爷如今都四十了,膝下却只有五个女儿,其中大小姐还早夭了,愣是连一个男丁也没有,可不就心急坏了么?
“来人啊!五小姐醒了!快去济仁堂请季大夫来一趟!”
屋外的小丫鬟们正窃窃私语正,屋里的贴身丫鬟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五小姐醒了?”
“啊!快去通知柳姨娘!”
“我这就去请季大夫!”
丫鬟们闻言一惊,之后忙匆匆散了,各自忙活开来。
得到消息的柳姨娘第一时间赶到了海棠院,趴在女儿的床边哭哭啼啼道:“妍儿,你可终于醒了!吓死姨娘了!身体怎么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纱帐床上的女子半靠在床头,苍白的病容显出几分娇弱来,只是那双眸子,却似一汪深谭,幽幽的望不到尽头。
苏妍柔柔一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眼底竟隐隐地闪着几分泪光:“姨娘莫哭了,女儿身子已经大好,没有什么不适,姨娘不必为我忧心。”
柳姨娘怜惜地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关切道:“等季大夫来了,再让他给你好好诊诊脉,你落了水,又受了寒,女儿家最忌讳这些,可马虎不得。”
一听柳姨娘提及落水,苏妍微微低头,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她捏紧了手心,努力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恨意,这才抬起头,朝柳姨娘笑道:“姨娘,我真的没事了,您先回去歇着吧,为了照顾我,姨娘可一宿没合眼了呢。”
这才睡下没多久,听到她醒来的消息,又匆匆赶了过来。
想到这里,苏妍心中微动,看着柳姨娘的目光,愈加柔和起来。
她的姨娘,是上辈子唯一爱她,真心对她好的人,这辈子,她一定一定要好好守护她!绝不能再让她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
苏妍心中这般想着,眼里满是坚定的光芒,重活一世,她定要上辈子欺她负她之人,都付出沉重的代价!
送走了柳姨娘,苏妍笑容微敛,看向身边的贴身丫鬟红栾,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枉她待她亲如姐妹,可谁又知道,最后竟是这个她倚重信任的贴身丫鬟,亲手将她送上了黄泉路!
回忆起过去,苏妍闭了闭眼睛,声音冷了下来,“我饿了,想要吃点东西垫垫胃,红栾,你去厨房给我熬些白粥来吧,让绿裳进来服侍就是。”
红栾闻言,心中微讶,五小姐自刚刚醒来起,似乎就有些不同了呢。
心里狐疑,但红栾还是面色恭敬地道了声是,躬身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绿裳推门进来,恭敬地朝苏妍礼了礼。
苏妍看着这个前世因为性子木讷,而为她所不喜的绿裳,心中涌起了一股涩意,她抿了抿唇,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放缓了些:“我这一落水,昏迷了一夜,似乎有些睡迷糊了,绿裳,你给我说说近来府里的情况。”
绿裳微微一愣,随即应了声是后,便将进来府里发生的事一一禀报。
“等等,你刚刚说,大小姐的祭日?”苏妍皱着眉打断了绿裳的话,明明府里提起苏妙这个大姐就讳莫如深,又怎么会记得她的祭日?
绿裳一怔。随即沉声道:“是,六年前的八月初七,大小姐在临江别院浴火身亡,如今算算日子,要不了多久就到大小姐的祭日了,到时候……”
“你是说,六年前大小姐是浴火身亡的?”
苏妍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在她的记忆里,她那个大姐苏妙,明明就是被梁氏母女设计毁了清白,而父亲和老夫人怕事情传出去堕了相府的名声,便一根白绫将她给绞死了。
可是如今,绿裳居然说她是被火烧死的?究竟是她记错了,还是这一世,出现了某种未可知的偏差?
想到这里,苏妍突然目光一动,问道:“那皇长孙呢?他可出征北上了?”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皇长孙也该凯旋归来了,届时,圣上特意为他准备的选妃宴,也该开始了。
绿裳闻言,面露古怪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可是睡糊涂了么?出征北上的是秦王,不是皇长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