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寄波怔怔地看着她,脑中忽然闪现出刚才所看到的圣旨上的文字。
“你……你真的是……”他迟疑地开口,话刚说了一半,姬无心忽然面色大变,奋力向他扑来。
他没想到姬无心看起来柔弱,但此刻向她扑来的力量却是如此之大。猝不及防,他被撞倒在地上。他面色一沉,正要发火,却发现一支利箭射入了姬无心的胸口。那箭来势凶猛,刺中目标后却力量不减,将姬无心整个身躯带起,直向后面飞去。
后面,就是那万丈深渊。
“公子!”无影惊骇得大叫,抢身上前,向着姬无心伸手一抓。
“刺啦”一声,姬无心衣襟破裂,一块碎布留在了无影的掌心。
“不……”无影再次扑来,却已不及,眼睁睁看着姬无心坠下悬崖。
山风在耳边呼啸,姬无心身如断线的风筝,直往身下那不知名的深渊坠去。在身体向下坠的那一刻,她看见无影血红的双眼,看见容寄波震惊的眸子,看见薛神医难以置信的表情,最后,眼前的一切,都化作无底的黑洞。
这次,自己真的要死了……
重生后,似乎自己一直与伤痛、与死亡紧密联系,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如果这是她在这一世的劫难,她也认了。只求来世,她能真正平平安安,安度一生。
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一点点模糊。忽然,腰间一紧,一双坚硬的手臂环上了她的纤腰,她被拥入一个温热强健的胸怀中。
鼻端,萦绕着如山野般清新熟悉的男人体味。
“乘风,是你么?”一定是伤势过重、濒临死亡时产生的幻觉。姬无心只觉心中酸楚。乘风怎么会在这里呢?他早就死了,离开自己了。
“是我。”却不料,低沉的嗓音象大提琴上拉出的音符瞬间安抚了她悲痛的心情。
“死,在一起!”如宣誓般的话语字字撞击到她心里。
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奔赴死亡。
真的……真的很幸福。
她这一世,再也不会孤独。
三年后。
“雄黄,味苦平,气寒有毒,乃治疮杀毒要药也,而入肝经气分,故肝风,肝气,惊痫,痰涎,头痛眩晕,暑疟泄痢,积聚诸病,用之有殊功;又能化血为水。而方士乃炼治服饵,神异其说,被其毒者多矣。”
清朗的读书声不绝于耳。只见绿草如茵的草坪上仰面躺着一位弱质少年,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捧着一卷医书,正一字一字刻意拖长声音读得津津有味。奇异的是,在如此炙热的阳光炙烤下,少年的手仍如白玉般洁白。少年的头顶上,一大片碧绿的荷叶舒展着,将炙热的阳光挡在外面,为少年撑起一片阴凉。荷叶的枝干,紧握在一只古铜色的手中。那手,骨节修长,手掌宽大有力,分明是一男子之手。
“太晒,伤眼。”低哑的声音,好似多说一个字都显得十分吃力。
朗读的声音顿止,少年抬起头来,黑发下,一双璀璨的凤眼勾魂夺魂,乌黑的眸子晶莹剔透,仿佛天下最美的两颗黑色的宝石。
“乘风,多说一个字,你会死啊。”少年摇头叹息,似是抱怨,“唉,最可怜的就是我了,想想,一辈子都要对着一块不说话的木头过日子,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男子正是岳乘风。闻言,他眼底滑过一丝笑意,却不多言,将荷叶一放,双手伸到少年身下,轻轻一举,就将他抱起来。
“喂,喂,你要将我抱到哪里去?放我下来!”少年一手拿书,一手为了平衡身体不得不圈住男子的脖子。他似乎有些生气,一张俊俏略显苍白的脸微微染上了一层红晕。
“去泡温泉。”
简短的四个字却让少年情绪激烈起来。
“不去,我不去!”
什么温泉?其实就是药汤。气味难闻不说,每次还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
“不行。”岳乘风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大步流星地朝一处密林走去。
密林深处,有一栋简陋的茅草屋。推门进去,里面家具一应俱全。木桌木椅木床木凳,更奇特的是,走进里间,还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推开木门,入眼处却是一个山谷,树木葱茸,碧草如茵。一座石崖迎面而立,高达数仞,一条飞瀑从石崖上挂下来,直落入山谷中一泓深潭中。水花飞溅,潭水清澈,里面水草以及游着的银鱼历历在目。原来,那栋茅草屋是这个山谷的唯一入口。更奇的是,水潭附近寸草不生,乱石之中,蒸汽缭绕,花香流动,犹如仙境。
岳乘风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他犹如老马识途一般走到一处乱石堆前,将怀中少年轻轻放下。
那一个个乱石堆中,原来是一眼眼的温泉。水花翻滚,水雾升腾,足够容纳一人浸泡。
“心儿,脱衣。”
少年双手一把捂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一双迷人的凤眼微愠地直瞪着岳乘风,满脸戒备。
“你……你……你转过身去。”少年开口命令。
岳乘风坚定的摇头。
“好你个岳乘风!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没有?”少年正是那姬无心,此刻她脸上哪还有半点镇定之色?苍白的小脸上布满了羞窘和愠怒。
“七师父说,不可。”岳乘风想到前几次姬无心差点晕倒在温泉之中,脸色犹有惶恐之色。如果不是自己发现及时,只怕姬无心已经溺毙在温泉之中了。
“什么不可?难道姑娘家泡澡你也不知回避?”姬无心火了。
“我……”岳乘风古桐色的脸孔上难得一片臊红。
三年前姬无心坠崖,他在最后一刻终于赶来,却只来得及看到她下坠的身影。不及细想,他纵身跳下,朝她扑去,在半空中,他抱住她,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抵挡着崖壁上突出的山石的碰撞和磨砺。好在自小在山野中长大,他早就练就了一副求生的本领,在下坠过程中,他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条攀爬在崖壁上的粗壮的山藤,腾挪跳跃,攀爬晃荡,一身娇健的身手最终令他化险为夷,抱着姬无心安然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