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的眼睛是张开的,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完好无缺,可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只能在心里叫救命,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夫人也陪着来的,她和薛蟠隔了一层,远些便能清醒些,王夫人忙道:“蟠儿这样子古怪,妹妹你快别晃他,打发人将他抬到屋里去,速速大夫才是。”
薛姨太太一见薛蟠除了有口气,其他的和死人一般,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想算计黛玉之事,忙叫道:“来人呀……”
为了薛蟠行事方便,薛姨太太早起便吩咐未得她的话,不许人到后院的,因此薛姨太太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出来应答。王夫人怒道:“妹妹,你也太宽待下人了,纵得他们如此没有规矩。”
薛姨太太有苦自知,只得对凤姐道:“凤丫头,你快去叫宝丫头带人来抬她哥哥。”
凤姐满心狐疑的应了一声,赶紧出去找人。这会儿贾母也看出些端倪,她心中起疑,便问道:“姨太太家里既然有事,我便先带她们回去了,玉儿在哪里,我去接她。”
薛姨太太心里暗恨难消,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异状定然是黛玉主仆们做下的,可是又没有证据,她也不能不打自招说出自己算计黛玉之事,只得说道:“林姑娘在钗儿房间里歇着。”
黛玉在房中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对兰心说道:“兰心,是老太太来了,你去迎一迎。”
兰心打开门迎出去,小步快跑到贾母面前,先见了一回礼,又做出猛的看见薛蟠,很是惊讶的样子。贾母见兰心完好无缺,想着黛玉必定也无碍,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只问兰心道:“你们姑娘好些了没有?若是还醉着,便用软轿接她家去。”
兰心低头道:“姑娘已经醒了,就是觉得身上软,走不得路,这会正歇着,奴婢这就去扶姑娘出来。”
贾母忙道:“不必了,就让她歇着,回头跟我坐软轿回去。”兰心忙答应着。贾母又对薛姨太太说道:“姨太太家有事,我们这便先回去了,但凡有什么要帮忙的姨太太只管说话。”
薛姨妈这会心里难受极了,还得强打精神应付贾母,凤姐知道这宴是无法进行下去了,便悄悄对李纨说了,李纨将三春湘云她们叫起来,凤姐又命人抬来贾母的软轿,贾母携了黛玉上轿,径自回去了。
王夫人凤姐因着那一层亲戚关系,都没走,留下来帮忙照应着。薛蟠已经被抬到房中,薛姨太太见他人事不知,就是有口气儿,又悲又急的放声大哭,宝钗双眼通红,强忍着眼泪里外张罗。薛姨太太认定是黛玉害了薛蟠,可王夫人凤姐在此,她又说不出来。只能守着薛蟠哭个不停,任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少时大夫请来了,把了一回脉便直摇头叹道:“老夫行医半生,还从没见过少爷这般的脉象病状,从脉象上看,少爷没有病,可是这症状……唉,惭愧呀惭愧,老夫无能,少爷这病老夫治不了,这是诊金,原封璧回,告辞!”这大夫说完便将诊金放下,招呼着小药僮背着医箱径自走了。
薛姨太太心中更痛,哭的越发厉害,宝钗强打精神道:“再去请大夫,但凡有请动的大夫都请来,总有一个人能治得好哥哥。妈,您先别哭……”
“我苦命的儿呀……”薛姨太太实在受不住,嗷的叫了一声便噘了过去,王夫人凤姐赶紧猛掐人中,好一会子才将她救醒过来。宝钗扑嗵跪倒在地,对着王夫人连磕几个头,王夫人忙将宝钗扶起来道:“好孩子你有话就说,跪什么。”
宝钗泣道:“姨妈,我们家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求您发发慈悲,请太医为哥哥瞧病吧。”
王夫人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这就差人去请。你照看好你妈和你哥哥。”
宝钗含泪谢过王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妈妈和哥哥,心中又恼又恨。她是尽知内情的,自然会认定是黛玉害了自己的哥哥,虽然这话不能明着说出来,可宝钗恨的直挫牙齿,暗暗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让黛玉百倍偿还。
没过多久王夫人便差人请来了鲍太医,也无心寒暄,王夫人急道:“鲍太医,你快看看我这外甥是怎么回事?”
鲍太医一捋山羊胡子,不近不慢的说道:“夫人别急,让下官用心诊来。”
鲍太医一步三摇的走到薛蟠床前,三指搭于薛蟠的腕上,用心诊了一回,便沉下脸道:“令甥根本没病,这脉相好的很。”
王夫人急道:“那他如何会是这般模样?”
鲍太医扒了扒薛蟠的眼皮,又看看耳朵牙齿,问道:“薛少爷,你可能听到我的声音?”
薛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心里叫救命,自然没有反应。鲍太医见状取出银针,一针扎上薛蟠手腕的内关穴,这内关穴是救命穴,一针下去人就应该有反应的,可是薛蟠没有丝毫动静,鲍太医又捻又刺,见薛蟠还是如死人一般,鲍太医只得起针。这一起针便见血流如注,鲍太医心里也慌了,他行医数十载,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起针如此出血的情形。慌忙洒上止血药,又用布带扎紧,鲍太医拉着脸道:“令甥病症奇怪,下官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下官告辞了。”说着鲍太医便向外走去。
听到鲍太医说治不了,薛姨太太眼一翻又晕了过去,王夫人也变了脸色,她忙道:“鲍太医请留步,请您指点指点,蟠儿这病要求什么人才能治好?”
鲍太医沉着脸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民间有位三清道长,最擅长治疑难杂症,不过这三清道长来去无踪,没人知道他在何处。其他人么?夫人恕下官见识浅薄,真的不知道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只得命人拿银钱谢过鲍太医,将他礼送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