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着实吃了一惊,惊问道:“大哥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贾珍神情极冷的沉声道:“林妹妹,你没有听错,我自请抄家。”
黛玉惊道:“为什么?”
贾珍竟然丝毫不避讳的说道:“为了卿儿。”
黛玉皱眉道:“为了蓉儿媳妇?珍大哥哥,请你起来说仔细了,好么?”
贾珍点了点头,站起来坐在黛玉对面,悲痛的说道:“林妹妹,珍大哥哥不是个好人,可是我……我和卿儿是真心的,只是因为卿儿的身份,我不能娶她,她们要蓉儿娶她,我也答应了,原想着只要卿儿好,我心里苦些也不算什么,可是……可是那些黑心的恶妇为了自己的私欲却生生害死了卿儿,我不甘心,绝不甘心,我要整个贾家为卿儿陪葬,陪葬!”
黛玉奇道:“小蓉媳妇不是病死的么,她和你……珍大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珍长叹一声,双泪直流,且哭且诉道:“林妹妹,卿儿没和蓉儿成亲之前,我们已经是情投意合,那时我还没有娶尤氏,原想娶卿儿的,可老太太说卿儿身份贵重,给我做续弦太过委屈,硬是逼着我娶了她指定的尤氏。我娶了尤氏不久,她又要提出要我为蓉儿娶卿儿为妻,卿儿比蓉儿大好几岁,我那里能答应的,可老太太却以整个贾家,以卿儿的安危来逼我,我不得应下来,原想着卿儿嫁过来,总归也是在我身边,我能好好的照顾她,我心里还是有一丝欢喜的。可是卿儿嫁过来后蓉儿对她不好,我曾见卿儿偷偷的哭过好几回,为了这事我狠狠打过蓉儿,可是……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蓉儿,于是我便由着他花天酒地,只要他不找卿儿的麻烦便行。没想到蓉儿不生事,尤氏那个贱人却背着人每每刁难卿儿,卿儿为了顾全大局,竟都生生忍了下来,我知道后越发心疼,所以就将我宁国府里的管家之权给她,并不许尤氏说一句。原想做了宁国府的管家奶奶,卿儿的日子能好过些,可是,她还是没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后来……哼哼,贾元春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向皇上告密,揭破了卿儿的身份,其实我知道当今皇上雄材大略,他根本没有把一个女儿家放在心上,也有放卿儿一马的意思。可是那贾元春为了进位,她竟和老太太二太太还有尤氏生生害死了我的卿儿。卿儿一死,我的天都塌了……林妹妹,我求求你,你转告皇上,请他查抄了宁国府,我要用贾氏满门为她陪葬!谁害死卿儿,我就要谁为卿儿陪命。”
黛玉奇道:“珍大哥哥,可卿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贾珍轻轻叹惜一声道:“卿儿的生父是先皇的二皇子,她的娘亲是江南的舞妓,算起来,她应该叫当今皇上一声四叔。”
黛玉轻轻的“咦”了一声,当年二皇子和四皇子争位之时黛玉还没有出生,她所知道的也只是大人们说话时偶尔带出的那么一鳞半爪,在当年的变乱之中,二皇子事败后被囚于府中,不多久便郁郁而终。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个流落民间的女儿。
贾珍悲声道:“卿儿是最善良的女子,她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从来没有起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可是就这一点要求她们都不能容下,活活死了卿儿,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暗查此事,直到荣国府被查抄后,我才查清楚了。林妹妹,求求你帮我这个忙,让皇上查抄了宁国府吧!”
黛玉轻叹道:“珍大哥哥,皇上凭什么查抄宁国府?只是因为可卿,我听说当日出殡之时皇上还派了戴权路祭,这说明他非但没有把可卿当成罪人,还暗暗的承认了她郡主的身份。这也说不通呀?”
贾珍自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书信,低声道:“林妹妹,这是宁国府的罪证,请你转交皇上,有了这些罪证,皇上抄家便师出有名了。”
黛玉皱眉轻叹了一声,缓缓道:“珍大哥哥,这罪证一呈到皇上面前,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你……真的想好了?”
贾珍决然道:“想好了,她们为了自己的富贵害了卿儿,我便要用贾氏满门为卿儿陪葬。林妹妹,请你明日把这些罪证呈给皇上,我想在抄家之前,环儿的事情也能办好了。”
黛玉看着贾珍,见他自可卿死后,竟然老了足有二十岁,他还不到四十,竟然已是鬓发苍苍,再没有黛玉初见他时的意气风发。黛玉低声道:“珍大哥哥,我可以帮你,可是查抄了贾家,你怎么办?”
贾珍惨淡一笑道:“卿儿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如今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得看着害卿儿的人都不得好死,我就去陪卿儿,今生不能同她做夫妻,我只求来世!”
黛玉眼圈儿泛红,轻轻唤了一声:“珍大哥哥!”这一声轻唤很有些不同,贾珍听明白了,他抬起头笑道:“林妹妹,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黛玉看着贾珍,轻道:“珍大哥哥还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
贾珍缓缓道:“敏姑姑和先父是堂兄妹,其实在宁荣二府,同林妹妹有血缘关系的,其实人数极少,先珠兄弟是一个,我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四妹妹,其他的人,同你都没有血缘关系。”
黛玉大惊,手一抖茶杯便当啷一声砸到地上,她忽的站起身来,颤声问道:“珍大哥哥,在说什么?”
贾珍拿出一页陈旧发黄的信纸轻声道:“林妹妹,这是先叔祖父荣国公的手迹,你一看便知。”
黛玉颤抖着双手将那页信纸接了过来,只看了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打湿了信纸,黛玉慌忙擦了泪继续看,那页信纸是用极小的蝇头小楷写就,黛玉看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跌坐在椅上,哭道:“原来是这样,珍大哥哥,娘亲可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