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王嬷嬷的话,心中大石放落了下来,她双手合掌,默默祝祷着:“爹爹,玉儿回来了,您可一定要好了起来。”
紫绢从外面走进来,对黛玉说道:“姑娘,才琏二爷打发人来说,再有半日我们就到扬州城了,劝姑娘不要着急。”
这一日天朗气清,运河之风也没有什么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贾琏站在船头向扬州的方向看去,不由叹道:“总算是要到了,这一个月的船坐下来,骨头都酸了。”
昭儿忙陪笑道:“爷真真是辛苦了。”
这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便见一艘快船从扬州方向急驶而来,这快船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接近了贾琏的坐船。贾琏见那船装饰古朴典雅,透着一股子清贵之气。便对昭儿笑说道:“果然是淮扬之地多雅士,你看看,只一艘快船便有如此气象。咱们府里的船只也算不错,可和那船比起来总是差一截子。”
昭儿忙道:“从来也不见二爷这么夸过什么,奴才眼拙,看不出那船好在何处,看着灰扑扑的,还是咱们家的船看着亮堂。”
贾琏笑着敲了昭儿一下,骂道:“你能有几分眼力,有好的你也看不出来。”
就在说话间,那快船离贾琏的船越来越近了,一个身着灰青色袍服的男子站到船头,他高声喊道:“请问可是荣国公府的琏二爷?”
贾琏示意昭儿回应,昭儿扯起嗓子高喊道:“我们正是荣国公府的,不知尊驾是那一位?”
对方听到是荣国府的,忙高声道:“在下是林府外执事林成,奉老爷之命前来迎接琏二爷和我们小姐。”
林成的声音极宏亮,远远翰传到黛玉的船舱之中,雪雁便立时激动起来,她拉着黛玉欢呼道:“是林成大哥,姑娘,我们到了,我们就要到家了!”
黛玉的眼眶一热,抓着王嬷嬷的手道:“嬷嬷,是林成大哥来接我们了。”
王嬷嬷已经是热泪满面,林成是她的大儿子,自陪着黛玉进京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林成,如今母子重逢就在眼前,让她如何能不激动。王嬷嬷双唇颤动,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雪雁已一个箭步冲出去,向着林成的快船使劲招手道:“林成大哥,小姐在这里!”林成看到雪雁,笑着挥了挥手,一个小厮从林成身后冲了出来,向雪雁挥舞双手高声叫道:“雪雁姐姐……”
就在几句应答之间,快船已经靠上贾府的船,两船之间架起跳板,林成快步上了贾琏的座船,打着千儿跪下道:“林成给琏二爷请安,琏二爷一路辛苦!”
不等林成行完礼,贾琏一把拉起他笑道:“林管家客气了,快请起来。林姑父的身子可还好?”
林成眉头微皱,轻声道:“老爷的身子骨不太好。”
虽然林成的话在贾琏意料之中,可是贾琏心里仍是咯噔一下,他忙道:“林姑娘就在后面的船上,林管家说话缓着些,莫让林姑娘悬心。”
林成垂手道:“是,林成有分寸的。”
贾琏陪着林成到了黛玉的船上,隔着厚厚的帘子,林成跪下磕头道:“林成给小姐请安。”
黛玉忙道:“嬷嬷,快去把琏二哥哥和林成请进来。”王嬷嬷感激的点点头,走出来将林成拉起来,轻声唤了一句:“成儿!”便泣不成声了。
林成小声叫道:“娘,孩儿很好,您别伤心了。”
王嬷嬷抹了抹泪对贾琏道:“让二爷笑话了,成儿是奴婢的儿子,多年没见了。”贾琏微笑点头,紫绢打起帘子,贾琏打头走了进去。
黛玉坐于内舱之中,面前的月洞垂花舱门上悬着一挂米珠帘,见贾琏和林成走进来,黛玉起来欠身道:“琏二哥哥有礼。”
贾琏低声缓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林妹妹不必多礼。”看他在外舱的客座上坐定,黛玉才坐了下来。林成复又上前见礼,黛玉急切的问道:“林成,爹爹的病情如何?”
林成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如何回话,他垂手低头道:“回小姐,老爷秋上染了风寒,入冬后一直咳嗽,也不是大症候,只是老爷心里想念小姐,才捎信进京,请小姐回来团圆。老爷见了小姐心情畅快,这病自然就会好的。”
黛玉听林成如此说,才略感安心,又细细问了家中诸般情形,不觉一个时辰过去,黛玉觉得船速变慢,忽然间船身一震,舱外便有人前来回禀:“回二爷,林姑娘,扬州到了。”
林府的车轿早就在码头上候着了,一见雪雁紫绢扶着黛玉走出船舱,所有的林府下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高声叫道:“奴才(奴婢)恭迎小姐回府。”
听到这熟悉的乡音,黛玉搭在雪雁紫绢手臂上的手微微发颤,眼中泛着泪意,她幼年离乡,不闻乡梓之音久矣。紫绢知道黛玉素来多愁善感,忙劝慰道:“姑娘,一家团圆可是大喜事,您可别再伤心了。”
黛玉走下跳板,两厢的林府下人才站了起来,一个管家媳妇迎上前来,爽利的笑道:“日盼夜盼,可把小姐盼回来了,小姐一回来,老爷准定会好起来的。”
黛玉上前一步握着这女子的手含泪叫道:“慧云姨!”这媳妇原黛玉之母贾敏的贴身婢女,与贾敏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后来嫁与林府管家林义为妻,贾敏自生下黛玉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家里的诸般事务都是慧云帮着打点的。
林义媳妇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黛玉,她见黛玉身形瘦弱,面上虽笼着轻纱,可也隐约看的出面色很是苍白,透着一股久病之象。林义媳妇心中立时生出对贾府的不满,贾府也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便是在太医院里也很有几位相熟的好大夫,却也不为小姐请位好大夫用心诊治,可见贾府里真没什么人把小姐放在心上,看着黛玉这样孱弱,林义媳妇打心眼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