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眼泪汪汪的看着紫鹃妈,感动的叫道:“大妈……”
紫鹃妈为五儿理理头发笑道:“我们都是落难之人,可不得互相帮着才能熬过去的。”
紫鹃妈的话说得大家只点头,大家都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紫鹃妈竟有这番见识。
紫鹃妈拿起另一件棉衣,向大家团团施了个礼道:“我这儿媳妇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件棉衣先给她穿着,大家说行么?”
紫鹃妈处事公正,大家都很服气,纷纷点头道:“嫂子说得极是。”王善保家的撇着嘴,冷冷道:“小恩小惠的收卖人,算什么!”
紫鹃妈不想跟她吵,只背过身去帮着儿媳妇穿好衣服,倒是别的仆妇看不下去,出言道:“王嫂子你安份些吧,如今可不比在荣国府里,你吆五喝六的我们只能听着,若真惹怒了大家,你也没什么好果子。”
紫鹃来探监,让很多贾家的仆妇都生出一线希望,大家都想着和紫鹃妈打好关系,日后若是能让紫鹃将自己也买了去,可就脱离苦海了。
紫鹃拿着另外两件棉衣和吃食去了男牢,男牢牢子见紫鹃生得好,行动神态竟有些大家姑娘的意思,也摸不清紫鹃的底细,因此对她倒也客气,收了银子便引着紫鹃去看她的爹和哥哥。
紫鹃爹是荣国府里洒扫上的人,休说是主子,便是二等的丫头也不怎么见得到,她的哥哥是厨下的杂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因此也没受什么罪,只是被关押着。紫鹃把东西给了爹和哥哥,紫鹃爹只虎着脸道:“死丫头,谁让你来的,这一回便算了,以后再不许来。”
紫鹃哭着叫爹,她爹却背过身不理,只挥手让紫鹃走。紫鹃含泪看着哥哥叫道:“哥……”
紫鹃哥哥看着妹妹瓮声瓮气的说道:“妹妹,爹说的对,你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总跑这里的,快回去吧,好好伺候着主子,照顾好自己,别管我们了。”
紫鹃拉着哥哥的手道:“哥,我刚才去看过妈和嫂子,嫂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回去想想办法,总要让嫂子舒服些才是。”
紫鹃哥哥重重叹了口气道:“怎么偏在这时有了身子,这牢还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
紫鹃忙道:“哥你别担心,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等案子结了我便去赎人。姑娘赏了不少银子,一定够用的。”
紫鹃哥点头道:“能这样是最好的,我们一家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是过堂也没关系的,好妹妹,哥哥没本事,这个家全指望你了。”
紫鹃急忙说道:“哥快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
紫鹃哥哥很是感动,他拉着紫鹃低声道:“好妹妹,哥哥知道你的心事,可如今是不中用的,宝二爷已经被送到浣衣局为奴,再指望不上的。你要好好伺候林姑娘,将来也能图个出身。”
紫鹃惊呆了,她急急问道:“宝二爷不是应该被关在宗正寺里么,他好歹是宫里娘娘的亲弟弟呀,怎么能去做奴才?”
紫鹃哥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日我在门上当值,看到宝二爷被人绑了出来,我留心听了一耳朵,他们竟要将宝二爷送到浣衣局去做苦役。后来便再没见到宝二爷回来。”
紫鹃摇着头,眼泪不觉落了下来,“这怎么行……宝二爷金尊玉贵,他怎么吃得了这种苦?”
紫鹃哥哥使劲抓着紫鹃的手道:“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哥哥告诉你,就是要你死心,你用心伺候林姑娘,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去处的。”
紫鹃茫然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说着便失魂落魄的向外走。紫鹃哥急得直叫:“妹妹,妹妹……”可是紫鹃如同听不到一般,竟直直的走了出去。
林府两个侍卫在刑部外等了许久才等到紫鹃出来,一见紫鹃失魂落魄,两人对视一眼,不落痕迹的跟了上去。紫鹃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子,好似突然醒过神一般,跑到路边急急叫道:“大叔,您知道浣衣局往哪里走?”
林府侍卫低语道:“这丫头打听浣衣局做什么?探完监怎么还不回家去。”
浣衣局在皇城西北角上,专职浆洗宫中人等的衣裳被褥帷幕等物,这浣衣局里也是等级分明,掌事自是不必亲自动手浆洗,便是各房的管事,也都将自己份内的活儿派给打杂的杂役们。这些杂役多是犯了事的宫女太监。象贾宝玉这种大家公子哥儿,还是头一回出现在浣衣局中。因有太子的话,浣衣局里没人把宝玉当成公子哥儿,凭是谁都能打骂于他,宝玉每日天不亮便得起床,每日不洗完二十桶衣服便不许吃饭睡觉,宝玉初到之时自是不肯做这种粗活,浣衣局总管事不由分说抡着鞭子上来便是一顿好打,打得宝玉那张如春花秋月般的脸破皮烂肉,竟连一块好皮肉都难找到。这一回被打得紧了,宝玉休说是叫姐姐妹妹,便是叫太太老太太也没用的,那疼直渗到骨子里去。宝玉几曾洗过衣裳,他洗出的东西竟比没洗过还脏,直气得管事劈头盖脸又是一通好打,宝玉被打得哭爹喊娘好不凄惨。后来还是其他管事上来劝说道:“别再打了,真打坏了他,谁来干这些活呢?”听了这话,看管宝玉的管事才狠狠踢了宝玉一脚,收了皮鞭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看看四下没什么人,一个管事便对宝玉低声道:“宝二爷,你们荣国府里那么有钱,怎么也不来打点打点,只要有了银子,你还怕日子不好过么?”
宝玉哭道:“我也没法告诉家里,让他们送银子来。”
那管事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宝二爷写个条子,我帮你送出去,看你细皮嫩肉的,如何吃得了这种苦,还是快些写吧,你就写要家里送五千两银子来,我保二爷日后都舒舒坦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