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夫人奇道:“去她哪里做什么?”
贾赦难得没有向刑夫人发脾气,笑嘻嘻的说道:“去道喜呀,三姑娘有了人家,可不是大喜么?”
刑夫人更加觉得奇怪,探春今年才十三,离及笄还有两年,怎么偏在这当口儿许了人家,便问道:“老爷,三姑娘许了谁家?”
贾赦幸灾乐祸的笑道:“你知道丽妃那个傻弟弟么?”
刑夫人点头笑道:“知道,那孩子可是真傻,都十几岁的人了,连个数都不会数,妾身听说他最多只能数到五,而且他还常抽羊角疯,一抽起来吓死人的。”
贾赦哈哈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傻子,他可是二房里的未来姑爷。”
刑夫人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惊道:“这怎么行,生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凭心而论,以三姑娘的品貌,便是去应选,也是拔尖的,太可惜了。”
贾赦心情好,所以并不在意刑夫人说什么,只笑道:“你快去给赵姨娘道喜吧,老太太同二弟已经定下了,说不定回头就去找官媒,明儿就要下聘的。”
刑夫人听了这话,便带了两个丫环几个婆子往赵姨娘院子里走,刚进赵姨娘的院子便听到赵姨娘气哼哼的叫道:“亏还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净会捡那高台盘,自己兄弟还鞋邋遢袜邋遢的,连问都不问一句,倒有闲工夫给人绣这个做哪个的!”
刑夫人隔窗笑道:“哟,赵姨娘这是在和谁生气呢?”
赵姨娘猛听得有人声,吓得赶紧撂下手上的活计跑出来,一见是刑夫人,忙陪笑道:“不曾说谁,只是心里有些闷,白胡说几句罢了,大太太今儿怎么有工夫到我这破地方来?屋里破旧,大太太您别嫌弃,请进去坐坐吧。”
刑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领着丫头婆子进了赵姨娘的房间,这一进来才发现屋子里太小,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刑夫人便命丫环和婆子都出去,只自己留在赵姨娘的房中。
四下看了一回,只见赵姨娘屋子里的东西全是用旧了的,比自己自家老爷小妾的房间,不知道寒酸了多少倍,刑夫人摇了摇头,又笑道:“我是来给你道喜的。”
赵姨娘不敢坐着,只立在地上苦笑道:“大太太别拿奴婢取笑了,奴婢能有什么喜事?”
刑夫人笑道:“三丫头的婚事可不是喜事么?你总归是她的亲娘。”
赵姨娘惊道:“什么,三姑娘才十三,怎么就有亲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刑夫人笑道:“才定下的,许了宫里丽妃娘娘的胞弟,所以我才来给你道喜呀,先把亲事订下,等三丫头一及笄便嫁过去,她这一嫁过去便是当家太太,难道不是喜事么?”
赵姨娘疑惑道:“丽妃娘娘的胞弟?他难道不嫌三姑娘的出身?这怎么可能呢?”
刑夫人笑道:“他若是知道嫌就好了,那可是天下头一号实心的,再不知道这些。”
赵姨娘听着这话里有话,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伏地求道:“大太太,求您告诉奴婢真相吧,若真是门好亲事,如何会这样急的。”
刑夫人见赵姨娘平素不待见探春,总是找她的麻烦,可一遇到大事上,还是有一颗爱女之心,便将赵姨娘扶起来说道:“你先起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的,那丽妃胞弟是个二五不知的傻子,如今你们太太被抓走,家里要通门路,便动起了三丫头的主意,老太太和二老爷都答应了,三丫头也就是这命了,赵姨娘,三丫头日后少不了苦处,你便对她好些吧。”
赵姨娘身子晃了晃,忽然撸起袖子冲出门,疯也似的叫道:“你们这些该天杀的,凭什么要我的女儿去嫁一个傻子,她纵是庶出,好歹也是正经的主子姑娘,你们不能这么作践她!”
赵姨娘一头哭一头飞快的向贾母上房跑去,正撞着从上房里出来的贾政,贾政心里正想事情,也没有听到赵姨娘在囔些什么,被赵姨娘猛的一撞他才回过神来,见赵姨娘双眼暴起青筋突出,神情极为骇人,贾政不由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赵姨娘看到贾政,忽然跪了下来,扑嗵扑嗵不住的磕头,贾政皱眉沉声道:“有事说事,你这样成何体统?”
赵姨娘哭道:“老爷,三丫头也你的骨血,您不能害她呀!”
贾政怒道:“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回房去。”
赵姨娘惨言道:“老爷,我都知道了,你们要把三丫头嫁给一个傻子,去换回太太。”
贾政一听这话,便气得怒吼道:“三丫头嫁谁全由我说了算,有你说话份么,她是主子姑娘,你不过是个奴才,快滚回去,休要再胡言乱语。”
赵姨娘伺候贾政十几年,比王夫人还了解贾政,一听他说出这种话来,便知道他主意已定,便也不再磕头,默默的站了起来回身便走,贾政见赵姨娘向回走,便放松了警惕。哪知赵姨娘刚走了两三步,便疯一般的转身冲过来,一头撞到贾政的胸口,将贾政撞了个四脚朝天。贾政并非孔武有力之人,赵姨娘又是做惯粗活的,因此这一撞便把贾政撞得透不气来,躺在地上直翻白眼。赵姨娘整个身子扑了上去,撕打着贾政骂道:“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许祸害我的女儿,她是正经的主子姑娘,绝不能嫁给一个傻子……”
赵姨娘指甲尖利,三撕两抓便将贾政的前襟撕了个稀巴烂,旁边的下人们都看傻了,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应该把赵姨娘拉开,把贾政扶起来。
吵闹撕打之声惊动了凤姐,她忙从窗子里看出来,只见赵姨娘疯一般的撒泼,便高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把赵姨娘拉开,将老爷扶起来!”
凤姐这一嗓子叫醒了大家,众人忙上前拉的拉扶的扶,好不容易才将赵姨娘自贾政身上撕下来,赵姨娘双眼通红,如疯了一般狂抓狂叫不已,大家没法子,只能拿来麻绳将她牢牢的捆了起来。贾政缓过气来,走到赵姨娘面前,怒视着赵姨娘,然后抡足了巴掌狠狠的抽了下去,只一记耳光,便打得赵姨娘口吐鲜血,贾政犹不解气,一脚踹向赵姨娘的肚子,怒吼道:“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