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起,烛火不停地摇曳,慕容风的脸色由三天前的苍白转为红润,看得出,他的身体在好转,那无名之毒也在慢慢消散。
柳安然的医术相对于这个朝代还是先进的。
离别的时刻愈来愈近,凌双双牵紧了他的手,闭上眸,再次感受他手上的温度,依然是好大好厚的手,手上有厚厚的茧子。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是柳安然来了,他是来催她离开的。三日之满,就在今夜的子时。
凌双双咬了咬唇,再凝望一眼慕容风,起身,弯腰,一个浅浅的吻落到他的脸颊上,抹去随之落下泪水,转身——柳安然已经端着一碗药汤步入寝居。
崔良玉早被凌双双支开了,柳安然的到来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
“快到子时了。”柳安然走到床前,冷冷说道。
“你确定你的药有效?”凌双双不放心地问道。
“你先走,可以让秋彤留下。再过半个时辰,我就把药喂给他喝,秋彤做见证,然后我再带她一齐出宫。”柳安然似乎早料到凌双双会放心不下。
凌双双袖中的手握成拳,此时不舍得也必须舍得,今天不离开,早晚也是要走的,“好,半个时辰以后,慕容雨会送你和秋彤出宫,我们在城门口会合。”
“嗯。”柳安然淡淡答了一声,端端坐到了一把玫瑰椅上,将汤药放到了茶几上,目光落到凌双双的身上,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在等凌双双挪步离开。
凌双双回眸再看一眼慕容风,也许这一眼是永别,然后蓦然回首,扬了扬袖,毅然朝寝门口走去。
有秋彤的监视,她放心。秋彤早在门外等候。
主仆二人只是互递了一个眼神,接着她步入了沉沉的夜色里,踩着未化的雪,却湿了她的鞋,也湿了她的心。
龙驭宫外,女子静静地站着,她没有上辇,而上让车夫拉着空车而去,接着她暗使一股内力,跃上了屋顶,这次她没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不顾一切,她要看着慕容风醒来,才肯放心离去。
屋顶的风很大,吹卷着她的衣袂,哗哗作响,手指触到冰雪,搬开那一块琉琉,可以看到龙驭宫寝居里的一切。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
沙漏里的时辰一到,柳安然果然守约,将汤药喂给慕容风喝下,然后并不多作停留,匆匆出了龙驭宫,然后唤了候在门外的秋彤,躲到了暗处。
很快,慕容风有了动静,那沉睡的眼帘缓缓打开,下一刻,倏地睁开来,屋顶上的女子清晰看到了帝王眼里的霸气,深沉的眸、俊美的容颜,那种力量不是装出来的,是真实的,他的身体的确是好了很多。
“良玉——”他朝门口唤了一声,声音也还是那么的醇厚响亮。
女子盖上了那块琉琉,嘴角挂起一抹欣喜,同时眼眸微微一闭,一行清泪落下,接着她施轻功,跃上另一座房顶,身影消失在雪夜里,泪水洒在了辉煌的宫殿之上。
柳安然不像她,没有神奇的轻功,只能与秋彤一齐乘辇出行,有慕容雨的陪护,侍卫没有检查车辇,轻易放行,一切都很顺利。
话分两头。龙驭宫的寝居里,慕容风的确醒来了。
“德妃呢?朕要见德妃!”慕容风询问着匆匆而入的崔良玉,目光不停地四下扫视,明明感觉刚才她就在身边,醒来她却不在。
“皇上,很晚了,德妃娘娘应该歇下了。”崔良玉劝道,“皇上刚醒,老奴叫孙太医过来给皇上看看。”
“不用!”慕容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掀开被子,起了身来,“良玉,朕要见德妃,朕什么都记起来了。”他显得有些激动。
“皇上记起什么来了?”崔良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荣城,那个山洞,朕跟德妃——孩子是朕的,是朕的!”慕容风的脸上是喜悦,同时又是自责,“朕真糊涂!糊涂!”
其实当陈若琳的那一箭射过来的时候,疼痛已经惊醒了他沉睡的记忆,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皇上身体刚好,千万别激动。”崔良玉见慕容风又喜又忧,着实担心起来。
“不,朕要去见德妃。”慕容风说罢,已经取了屏风上的龙袍,迅速地穿好,不过还没走两步,身体一阵发软,差一点摔倒。
崔良玉眼快,赶紧将慕容风扶住,“皇上大病初愈,不能这般激动,听老奴一句,先歇一晚,明天再去看德妃娘娘。”
“朕等不及了。”慕容风挣开崔良玉的搀扶,迈着大步不顾一切地出了寝居,刚出殿门,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皇兄,你醒了。”慕容雨的声音传来,带着极其的喜悦,他刚刚送走柳安然和秋彤回来,正想来看看慕容风的。
“雨——”慕容风怔了怔神,一把抓了他的手,又急又慌,脸上满是自责,道:“雨,是朕错了,朕把那么重要的一段记忆忘了,怪不得她那么生气,在荣城那晚,不是青剑把朕救回来的,是她!孩子是朕的,是朕的。”
“什么?”慕容雨惊得瞪大了眸子。
“原来一直对不起她的人是朕,朕以为她跟柳安然——原来她一直没骗过朕,她跟柳安然真的过去了。”慕容风使劲地摇了摇头,那晚她肯救他,意味着什么?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皇兄,对不起。”一切都晚了,慕容雨沉沉地埋下了头。
“怎么了?”慕容风有些诧异。
“皇兄吩咐臣弟,说是等到恰当的时机就把皇嫂和柳安然送出皇宫,他们已经走了。”慕容雨把头埋得更低,脸上尽是自责,如果再晚一刻,该多好。
“她走了?”慕容风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为什么这么快?”
“皇嫂说不愿留在宫里,说做皇兄身边的女人太辛苦。”慕容雨声如蚊呐,接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慕容风,道:“这个是皇嫂留给皇兄的信。”